張儀正突然回頭,兩個人的目光相對,張儀正仿佛有些吃驚,怔了片刻後臉上慢慢浮起一個微笑。許櫻哥眨了眨眼,裝作沒有看到,漠然地把眼睛轉開。張儀正卻仍然高深莫測地笑著,這笑容落在後頭冒氏的眼裡,就如同陽光穿透烏雲再照在晶瑩剔透的極品琉璃上,光華璀璨。
冒氏臉色蒼白地垂下眸子,坐在窗前一動不動,良久,她抬起頭來,唇邊帶了一絲了悟而自信的微笑。貴胄子弟,最重品級規矩,又怎會不知姚氏的車一定、必然停在前面?那在車前的一停留,那一聲詢問,那一眼相望,難道不是有意為之麼?難怪許櫻哥會指責說他是個登徒子呢,原來那一本正經都是裝出來的。
忽聽外頭車夫道:“三夫人請坐好,車要動了。”接著車就動了起來,冒氏一瞧,只見前頭姚氏的車被張儀正引著出了長長的隊伍,向著另外一個方向行去,而後頭武家的車馬也緊隨其後。冒氏有些明了,這大概是沾了張儀正的光,不用她們排隊,直接從另一道門進公主府的意思了。她忍不住暗嘆一聲,這權勢可真是個好東西,就連給貴人拜壽都可以走後門的。
車到了地頭,眾人依次下車,張儀正彬彬有禮地同熊氏、姚氏道過別方含笑往前頭去了。姚氏眯著眼睛目送他走遠,招手叫許櫻哥過去,輕聲道:“huáng鼠láng給jī拜年,千萬小心仔細些。”
許櫻哥抬起頭來看著姚氏,yù言又止。
之前既然沒有裝病躲過,現在就更躲不過去,姚氏輕輕嘆口氣,默然拍拍她的手,回頭對著親家熊氏笑道:“親家,沾了你的光。櫻哥第一次來,若是有我看顧不到的地方,還要請你幫幫忙才是。”
都是人jīng,熊氏怎能不懂姚氏的意思?她看著垂頭不語的許櫻哥,想起堂姐前幾日私底下同她說的話,沉默片刻才笑道:“親家只管放心,這是公主府,沒人敢亂來。”
什麼才叫亂來?在許櫻哥看來,一切不如她意的盤算和用qiáng權壓制下來的都叫亂來,但明顯這些人並不這麼看待。許櫻哥看著那位含笑迎上來的公主府管事,只覺得天上的太陽又熱辣了幾分。
第74章初見
公主府雖然大宴賓客,門外的賀客人山人海,卻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在公主面前有個位置的。更多的人在辛辛苦苦排隊進入之後,只會被衣著光鮮,神態倨傲的公主府管事領去吃流水席,唯有少部分的人才會被引進正堂,享受和公主殿下閒話家常並同室吃飯的殊榮。
許家和武家理所當然的能夠享有這份殊榮,作為公主gān親家的趙家也當仁不讓。所以在管事把許、武兩家人引入正堂後,理所當然地遇到了以鍾氏為首的趙家眾女眷。
兩方都是有心理準備的,姚氏早就拿定主意,今日以及今後再見到鍾氏也全當沒見到;鍾氏則更不用說,先就把臉側到了一旁,裝作興味十足,滿臉歡喜的模樣同長樂公主的小姑子說笑個不休,仿佛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從來都是公主府上的貴客,身份不一樣。
姚氏本就看不慣她,見她如此作派更是嗤之以鼻。誰知今日這座次排得太有意思,姚氏等人的座位恰恰就被安排在了鍾氏的上首,熊氏等人的座位則被安排在姚氏對面。鍾氏氣得臉都綠了,常規來說,這座次本給按照品秩來排,姚氏、熊氏二人都是郡夫人,品秩的確比她高,但她不同,她可是公主府的貴客gān親,安排的人既然把她安排在這前面,就不該把姚氏等人排在她前頭。
姚氏也不滿意,兩家人挨得這麼近,倒叫她不好弄,若是不理鍾氏,豈不是無形中驗證了那流言,讓人白白看了笑話?若是主動和鍾氏搭腔,只怕鍾氏又要自作多qíng,以為她許家的女兒嫁不掉。但她這一生見過的風雨太多,不過片刻就拿定了主意,微笑著與周圍相熟的人點頭招呼,那笑容讓人如沐chūn風,似是針對所有人的,又似是不針對所有人。
許櫻哥等待姚氏等人入座後,儘量深地把自己掩藏在了眾人身後。趙窈娘下意識地想起身同姚氏和許櫻哥問好,卻被她長嫂龔氏悄悄按住,接著又挨了鍾氏一個大白眼,再看許櫻哥也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木頭樣,並不好就打招呼。趙窈娘無奈,只得忍到兩邊大人都不注意她們了,方悄悄扔了顆棗子到許櫻哥懷裡去,朝許櫻哥抱歉地笑了笑。
許櫻哥側頭朝趙窈娘一笑,示意青玉把一個綢布包著的捲軸悄悄遞過去。趙窈娘猜著是她早前答應自己的那張小像,喜不自禁地打開看了一眼,滿意得眼睛都笑成了彎月亮,悄聲道:“我只當沒機會得到了。”
許櫻哥輕輕搖頭,表示雖然兩家人現在已經沒來往了,但她答應過的事qíng總會想辦法做到。鍾氏是鍾氏,趙窈娘是趙窈娘,她分得很清楚。
二人正在眉來眼去的暗通消息,就聽太監唱了一聲,接著眾人紛紛起立,原來是長樂公主並幾個年紀不等的貴婦說笑著走了進來,其他人倒也罷了,其中一人,年約二十八九,身上的石榴紅裙子格外艷麗,容顏更是艷光四she,非常人可以消受。
雖無人與許櫻哥說道這些人是誰,但能與長樂公主如此親密,並坦然接受各位命婦行禮問安的,身份必然尊貴,不是公主也是各府的王妃們。許櫻哥覺著似是有幾道目光時不時往她身上掃來,便越發把頭更往下低了些,小心地把身形藏到姚氏和冒氏、傅氏身後。
少傾,眾人落座,長樂公主笑著吩咐眾人坐下,說了幾句場面話後親切地挨個兒和眾人拉起了家常。待到了姚氏這邊,冒氏眼巴巴地看著長樂公主,巴不得她趕緊發現自己來了,再和自己說上那麼一兩句話。果然長樂公主也沒忘了她,笑著道:“夫人好福氣,不但兒子媳婦女兒都出色,便是妯娌也是一等一的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