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衡嘲諷地笑了一聲:“老朽可不敢當。”
話音未落,就見許府的大管家許山領著康王府跟來的兩個管事疾步而來,那兩個管事滿頭滿臉的汗,才進來就兵分兩路,一個跑去許衡面前連連作揖賠笑告罪,另一個則直奔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苦苦哀求:“三爺可憐可憐小的們,給小的們留條命,留碗飯吃。小的上頭還有八十歲的老母病弱要養,下頭還有幾歲的孩兒嗷嗷待哺……”
都是算好了的,張儀正曉得回去後這頓罰是怎麼都逃不掉了,而且定是重罰。再看看被許家人團團圍在中間的許櫻哥,由不得憋屈得差點bào走。
許衡對待康王府的管事脾氣真是好得沒法子,先請那管事看看許櫻哥的láng狽樣,再老淚橫流:“家門不幸啊……”說到這裡就不說了,家門不幸什麼?家裡出了個不聽話的麼?不是,是女兒不幸嫁了個混帳,回門宴里,就在娘家,當著娘家人的面便可以被如此欺負,可以想像在康王府里又是什麼光景。
那管事出門前得了康王妃的千叮萬囑,之前一顆心便一直懸著,但看到那夫妻二人笑吟吟地攜手自車上而下才略略鬆了口氣,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想著趕緊把人弄回去這差事也就算了啦,誰想臨了臨了還被這麼折騰一回?自家三爺混名在外,許家卻是門風嚴謹,回門宴,弄得人家一家子哭天抹淚,新娘子的衣袖都去了半隻,攤誰頭上挨打挨罵都是活該。倘若不是仰著康王府的金字招牌,只怕自己這些人同張儀正早就被掃地出門。於是一邊哀嘆自己運氣丑,一邊下足了勁兒地給許衡賠禮道歉,又大著膽子去扯張儀正,低聲勸道:“三爺,快去賠個禮,小夫妻哪有不掙嘴的?說開就好了。”
張儀正黑著一塊臉站立不動。
許衡搖頭嘆息:“噯,噯,那時候我就說這門親事不妥當,我們高攀不起。回吧,回吧。”
姚氏道:“去哪裡?”
許衡沉痛地道:“各回各房,二丫頭跟著你,我換衣服去求聖上,做什麼親,怕是不出半月就要抬回一具屍體。”
姚氏大聲道:“那老爺便是把頭磕破了也要求得聖上回心轉意,可憐可憐我這命苦的女兒。”
那兩個王府管事不知真假,只是曉得許家誠心要把這事兒給鬧大了。人家沒覺得女兒嫁了人就回娘家鬧和離是什麼丟臉的事qíng,人家覺得女兒的生死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聖上當初配了這門親,人家雖不樂意但還是嫁了,現在說到哪裡也不是錯。但如果真的由著許衡去,他倆今日也別想回王府了,於是那二人對視一眼,齊齊抱住張儀正的腿哀哭起來。
張儀正木木地站了會兒,抬起眼來看著許櫻哥:“做人要公道,你自己說,我打了你哪裡。”
那兩個管事聽他開了口,齊齊鬆了口氣,這個台階雖然找得不是地方,但最少說明他不是不可救藥以及真的想把這門親給徹底毀了。於是又轉換了攻擊對象,對著許櫻哥拼命磕頭:“三奶奶,求求你了,三爺喝多了酒,小夫妻倆一言不合鬧點彆扭是常有的,但不能一下子就恩斷義絕呀!”
姚氏卻根本不給他們表演的機會,上前一步擋在許櫻哥跟前冷冷地道:“南郡公這話問得可真好笑。在場的人但凡是有眼的,都能看到櫻哥的袖子去了半截,披頭散髮滿臉淚痕。郡公說您挨了她的打……”一雙利眼輕蔑地從張儀正身上掃過,譏諷道:“您可是騎馬打仗的猛將,我們櫻哥是手無縛jī之力的嬌弱女兒,誰信?”
許櫻哥手無縛jī之力?張儀正越發覺得牙疼,有心想將被許櫻哥撓得稀爛的手背亮出來又著實沒那個臉,想說自己其實挨了許櫻哥一耳光,更沒那臉。便死死咬著牙瞪著許櫻哥道:“我問你話呢,你說不說!不要敢做不敢當。”
許櫻哥垂著頭不說話,姚氏冷笑道:“好呀,當著我們的面便如此威bī恐嚇,可見我們看不見的時候又是何等光景?康王府是天潢貴胄,但我許氏一門也是百年望族,女兒不容人如此糟踐!請回吧!我家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言罷袖子一揮,擁了許櫻哥,帶了一群女眷揚長而去。
張儀正眼看著許櫻哥隨著許家人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再看到紫靄鬼頭鬼腦地在門口一晃,便知今日事qíng就全敗在鬼丫頭身上,由不得恨得一陣發暈。他暈也好,恨也好,走也好,留也好,許家人是轉眼間便走了個gāngān淨淨。安樂居里便只剩下他同那兩個管事大眼瞪小眼。
天卻是黑盡了,那兩個管事低聲商量片刻,走過來道:“三爺,要不先回府,聽王爺王妃怎生安置?不能由著忠信侯進宮的。”
張儀正戾氣上頭,大聲道:“我不走!趕我我就走?想甩我就甩我?分明就是個yīn謀!你們眼瞎了看不出來麼?他們設圈套給我鑽,就是想害我算計我!小爺偏不上這個當!除非把我橫著抬出去!”
那二人對視一眼,無奈搖頭,只能兵分兩路,一個跑回去報信搬救兵,一個則跑到大門口去守著,打算只要許衡想出門便死皮賴臉也要把人給攔下,至於張儀正會不會在這裡繼續發瘋,那是顧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