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疲累地道:“我來告訴你,為何崔湜不肯幫你。去年秋天我便知道此事,是我讓他不必理睬你的。崔湜為什麼又不肯對崔家伸以援手?因為他的妹子便是死在郴王府里的,而他的老母至死也認為女兒被崔家幫忙嫁去了好人家。你要bī著一個同崔家有仇的人去幫崔家,你可真想得出來!”
張儀正猛地抬起頭來看著康王,康王嘆口氣,擺擺手:“你太令我失望了,日後要做事,也當先弄清楚前因後果才是。蠢笨如此,如此莽撞,這一家子人遲早要送在你手裡,要死,就早點去死,不要拖累了旁人。”
第139章執著
天還未黑,室內便已點上了燈燭。半luǒ的張儀正趴在榻上,氣息奄奄。許櫻哥將蒸煮過的帕子蘸了水,小心翼翼地在他背上縱橫jiāo錯的鞭傷上拭過,擦淨了血水,清理gān淨,才又將玉簪挖了清涼消炎的棒瘡藥輕柔塗上。青玉幾人在一旁有條不紊地或是遞藥,或是遞布巾,待得將張儀正的傷口包紮完畢,外面已經盡黑了。
許櫻哥疲累地靠在椅子上,輕輕吐了一口氣:“王妃那邊如何了?”
鈴鐺忙道:“還是老樣子,只是適才這頓藥要好餵一些了。世子妃和二奶奶剛使人來說過,讓您安心照料三爺,其他的有她們。”
紫靄見機命人擺桌子:“奶奶多少吃一點。這照料病人最是熬人,得先把自己個兒給照顧好才是。”
許櫻哥點點頭,接過碗筷慢悠悠地吃了兩碗飯,又喝了一碗魚湯才放下了碗,問道:“三爺的粥和藥熬著了?”
綠翡輕聲道:“藥是雪耳領著清夏在熬,粥是早就得了。隔水溫著的,隨時都可以送上來。”眼角瞥了瞥一旁昏睡不醒的張儀正,沉重地嘆了口氣。
許櫻哥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走到廊下半躺在藤椅上閉上眼睛休息。張平家的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彎腰低聲道:“奶奶,世子妃使人過來問三爺的傷勢如何?”
許櫻哥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在疼痛,累得不想回答,青玉忙端了個杌子過去,小聲道:“三爺就醒過一次,喝了藥便睡過去了,這會兒還沒醒呢。”
“能睡就好。只要下半夜不發熱,那便是算妥妥的了。養個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張平家的側著身子在杌子上坐下來,也不多話,安靜地陪在許櫻哥身邊。
半晌,許櫻哥覺著有些jīng神了,方輕聲道:“平嫂子,和我說說今日外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早前聽得不太真切。”
張平家的本就是候著等她問話的,立即把自己打聽來的消息一一說來:“朱貴已是招了,他前些日子竟依著三爺的安排悄悄跑了一趟林州……”
許櫻哥將手撫住額頭,總是和崔家有關。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便直指她和趙璀是jian夫yín婦,之後多次在她面前提過崔成如何,反覆追問她與崔成當年之事並多次嘲諷挖苦她。就算是對崔成之死心有隱惻,就算是感動於王書呆的俠義,以他康王府嫡子的身份來說也做得太過了。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對崔家的事這樣執著?她真的想不通。
不遠處避風之所,雪耳守著在藥爐子前拼命搖著扇子,膽戰心驚地偷偷打量許櫻哥,不知道那一棒子什麼時候會落下來砸在自己的頭上。專司茶水,也順帶著幫忙煎藥的清夏見狀,低聲寬慰道:“姐姐放心好了,我瞅著奶奶不是不講道理的。若要發作,早就發作了。”
雪耳心中本就煩躁不安,這些天看眾人對自己的態度又微妙,只覺得此刻所有人都在等著看自己倒霉,平常一句話里硬生生聽出了若gān意思,當下冷笑著將手裡的扇子猛地一扔,冷笑道:“是呀,左右奶奶要發作也是有發作的理由。總是我替人傳信,把三爺哄出去的。你放心……便是我倒了霉,這裡頭也沒你什麼事兒。有四大金剛橫在前頭,你們倒是想呀,怎麼都便宜不了你們。”
清夏怔了怔,紅了眼圈將筷子去撥藥罐子裡的藥渣,對著那快要溢出來的藥汁輕輕chuī了一口,不防雪耳猛地將她一推,厭棄低罵道:“噁心,這是要讓爺們吃你的臭口水?”
清夏不忿之極,將筷子一扔,高舉兩手掩住臉便哭了起來。這反抗來得突如其來並十分猛烈,全不似之前的忍氣吞聲和委曲求全,雪耳先是一怔,隨即又羞又怒,壓低聲音威脅道:“嚎什麼嚎?還不趕緊閉嘴?叫人聽見了是想找死麼?”
清夏卻是橫了心,兀自哭個不休。
許櫻哥聽到了動靜,冷厲而沉默地看向這邊,雪耳心中害怕,想了想,索xing走到許櫻哥面前跪下去拼命磕頭:“奶奶,婢子知錯了,婢子不該瞞著您給三爺傳信,但婢子實不知會這般……日後再有類似的事qíng,婢子再不敢瞞著您的,求奶奶給婢子一條活路。”
這話似是在求饒,卻更像是許櫻哥只是因她瞞著許櫻哥給張儀正做了里外相接的傳信人,所以看她不順眼才要藉機收拾她。許櫻哥聽得明白,淡淡地道:“這件事的起因的確怪不得你,但王妃病重,三爺在屋裡養傷,都經不得鬧騰,你本是這屋裡最持重之人,卻不思認真辦差,在這裡鬧得不得安寧。王府規矩重,不用我多說,因你是三爺的房裡人所以我才多說兩句,你自己去找袁嬤嬤領罰。”
雪耳怔住,想起袁嬤嬤這人一張臉又冷又黑,走路都能帶起一股yīn風,讓人先就退避了三舍,高嬤嬤此人看著倒是和氣,但更像一隻笑面虎。彼時她倒想著這高、袁二人陪在許櫻哥身邊,許櫻哥怎麼也不敢抖威風,更不敢輕易向這房裡的老人動手,還暗自幸災樂禍了一回。誰想這二人竟像是早就被許櫻哥收買了的,如今更是有變成許櫻哥手裡鞭子的趨勢。不由暗道一聲許櫻哥好手段,不但藉機收拾打壓了自己還落個公允坦dàng的名聲,卻也不敢再qiáng辯,痛哭流涕地膝行上前要抱許櫻哥的腿,低低切切地央求:“奶奶,求您大慈大悲饒了婢子這遭。婢子日後再不敢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