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哥忙微笑著止住她的話頭:“是我太過生硬。我這裡給大嫂賠禮了。”言罷盈盈一禮。
世子妃有些意外,隨即微笑著還了她一禮:“我們各有不是,但一家人,可沒有隔夜的仇。”
之前qiáng勢驕傲,現下雖主動求和賠禮卻也不肯多認輸,只說各有不是,但到底還是能上能下,果然是世子妃。許櫻哥笑著目送世子妃走遠,轉身回房。
張儀正已泡在了澡盆里,聽見動靜便出聲道:“快進來幫忙,我收拾好還要出去。”
許櫻哥忙道:“你想吃什麼?我先使人給你做著,洗浴出來便可以吃。”又加了一句:“只有素食。”
張儀正在裡頭答了一句:“你做的素包子不錯。”
這東西是隨便就能得的?難為他這時候還能想到這個。許櫻哥笑了笑,低聲吩咐青玉:“去廚房裡端了粥和素包子來,看看再有其他什麼合適的都一併端了來。”言罷走入淨房,挽起袖子走到張儀正身後,舀起一瓢熱水順著他的發頂緩緩淋下去柔聲道:“我昨日也在外奔忙了一日,回到府里便一直念佛祈福,不曾有空做得。稍後我便去做,等你回家便可以吃,如何?”
張儀正閉了眼睛靠在浴桶壁上,許久才發出低低一聲:“唔。”
許櫻哥見他臉色憔悴,知他在宮中日子不好過,便不再出聲,只默默將他的頭髮打散細細洗淨,又輕輕擦gān包上。手觸到澡豆,再看到張儀正qiáng壯赤luǒ的背影,猶豫了片刻,終是將手輕輕放在了他的肩上。
“別動,我們說說話。”張儀正抬手輕輕覆在她手上,低聲道:“昨日我以為又要死了。”
許櫻哥依言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下來,趴在浴桶邊沿應和道:“是挺嚇人的。但你別泡太久,傷還沒好利索呢。”
張儀正閉著眼睛道:“我,死過三次,以為這次又要逃不過去了。”
許櫻哥靜默片刻,低聲道:“怎會有三次呢?”她所知道的只有前年秋天張儀正險些病死那次和去年秋天在許家別莊裡的那次,莫非在這之前還有她所不知道的?
張儀正不答她的問題,只道:“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死了,但其實非常不甘心,偏偏又知道自己無可逃避,只能怨憤和絕望地眼睜睜看著死亡來臨,這種滋味很糟糕。”
許櫻哥想起從前,qíng不自禁地回了一句:“是呀,很糟糕,嘗過一次便不想嘗第二次。”
張儀正突地睜開眼睛看著她冷聲道:“你如何會知道!你根本不知道!”
前一秒還在談心,下一秒便開始抽風,這是做什麼?許櫻哥被嚇了一跳,隨即笑著嘲諷道:“三爺說得對極,我不是你當然不知你究竟是什麼滋味,但你也不是我!我笑著的時候也許我在哭,我糊塗的時候也許我一直都很清醒,除了我自己知道,誰也不知道!”
張儀正睜大眼睛盯著她看了片刻,突地伸手捧住她的臉,探身俯了下去。許櫻哥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溫順的閉上了眼睛。
第156章混蛋
帶著薄荷清香的溫熱氣息chuī拂在許櫻哥的臉上,許櫻哥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卻仍然緊緊閉著眼睛。待到張儀正的嘴唇即將觸碰到她的時候,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她看到張儀正的眼睛非常美麗——猶如灰色的琉璃里綻開了一朵燦爛的小花。
她相信在這一刻,張儀正眼裡的qíng緒是真的,他在渴望,他想靠近她。不只是為了qíngyù,那雙眼睛裡明明白白地寫滿了東西。即便就是他沒有說,她也覺得她能看懂,許櫻哥身上倒豎的汗毛突然間如同被風chuī過的麥làng一樣平順下去,心qíng也雀躍起來,她忍不住探手輕輕抱住了張儀正的頭頸,對著他燦爛的微笑。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
浴桶里的水汽盤旋著往上彌散開去,室外香爐里的檀香隨著微風輕輕浸染入內,再與水汽糾纏著結合在一起,平添了幾分寧靜平和。張儀正的手輕輕觸上了許櫻哥的臉,白玉蘭花一樣潔白的臉頰,青chūn璀璨,便是一夜未睡,肌膚也照樣飽滿細膩光潔,眉眼別樣的平和嫵媚,還有一種淡淡的喜悅和期待,再往細里看,似乎還能看到眼眸深處的倔qiáng和謹慎。
這麼多年來,她的眼神似乎就沒改變過。只是當時年少的他看不太清楚,現在看清楚了卻覺得有些慌了,張儀正嘆了口氣,吻上許櫻哥的眼睛,低聲道:“你心裡是怎樣看我的?”
這人不抽風了倒變得陌生了,居然關心起她的內心世界來了。許櫻哥有一剎那的迷茫,隨即微笑起來,並不鬆開張儀正的脖子,只仰頭望著他道:“你心裡又是怎麼看我的?你若看到一朵花,我心裡便是一朵花。”你若把我看成是一坨狗屎,在我心裡你當然就是一坨狗屎。
張儀正笑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你在我心裡,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混蛋。”
“真好,你在我眼裡也恰好是個混蛋。”許櫻哥摟緊他的脖子輕聲道:“三爺記得了,我不欠你的,所以你沒法兒對我說什麼忘恩負義,我們倆頂好做到兩不相欠。”不等張儀正開口,便輕輕吻在他的唇上,並調皮地輕輕舔了舔他的嘴唇,輕笑道:“這是你昨天對我好的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