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杏哥由不得嘆氣:“真是不省心,我還說你怎地突然這般高調,和你原來的xing子頗不類似,原來事出有因。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以後還當再小心些才是。”默了一回,低聲道:“你還不知道吧,三嬸娘和三叔父又鬧起來了。上次她不是滿大街地尋參,又從你們府里拿了參麼?這事兒給三叔父知曉了,大吵了一架,她娘家後面又派人去接,給三叔父追出去趕走了。那邊話說得難聽,三叔父氣得病了,就連許擇他舅父上門去賠禮也沒見。”
許櫻哥皺眉道:“怎地無人與我說,不然怎麼都該去瞧瞧三叔父才是。”
“別!”許杏哥按按她的手:“是三叔父特意不讓和你說的。他說你的事兒夠亂的,很為上次三嬸娘給你添的麻煩過意不去。”冒氏曉得許櫻哥使人回去泄了她的行蹤,正恨許櫻哥恨得不得了呢,去湊什麼熱鬧。因恐許櫻哥心qíng不舒暢,便將些關於自己兒子如郎的趣事兒說給她聽,說高興了便力勸許櫻哥:“快生一個吧。”
許櫻哥有些動心,微笑道:“哪有那麼容易?說生就能生的?”
許杏哥便掩口笑了:“只要沒閒著,想來很快了。”正說笑間,突聽得那邊一陣騷動,原來是有人過來傳旨,請朱後領了內外諸命婦一道前往東苑觀賞馬球賽,說是皇帝要親自下場擊球,好為朱後生辰助興。
許櫻哥姐妹倆都小吃了一驚,互相對視了一眼,心裡都道,老皇帝這般老了,居然還想和一群年輕人頂著烈日打馬球?指不定還是喝高了的,這算不算是找死呢?再看周圍眾人,俱是面色各異,各有思量。而那邊朱後已經下令眾人挪窩,許櫻哥便匆忙辭別了許杏哥,趕過去與康王府一眾女眷匯合。再看時,只見王七娘正安靜地跟在賀王妃等人身後,位置不前不後,偶爾與周圍人等還能有幾句對話。
“三弟妹。”王氏輕輕拉了拉許櫻哥的袖子,以目示意,許櫻哥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鳳鑾之中高坐的朱後面上全無喜色,一臉的凝重。而後面的劉昭儀與羅昭容更是全不見一絲喜色,諸大王府的正妃全部在場,唯有早前瘋個不休的福王妃不見了影子。
許櫻哥突然想起上次花朝節之時,也是這樣的一場宮宴,也是這樣一場盛大的馬球賽,後來卻突然生了變故,令得他們一家子人緊張得要死,於是突發奇想,會不會此番也要出點什麼事?正自胡思亂想間,就聽世子妃突然輕聲道:“你二人稍後警醒些,不要多嘴舌,不要亂走,看好身邊的人,緊緊跟著母妃和我,無論如何也不要離散。”
許櫻哥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十分。少一時,眾人到得東苑馬球場上,分別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這東苑的馬球場,自是整個大華建得最奢華齊整的,球場上的泥地是用最細的泥土加了香油夯成,倒是纖塵不染也不為過。四周彩旗飄飄,又有宮中樂隊在一旁奏樂,實在是熱鬧得緊。
眾人到時,恰逢一gān宗室子弟打完一場球賽,許櫻哥恰恰地看著張儀正得意洋洋地高高舉著一端彩綢馳馬自場中繞行,曉得他是奪了頭籌,忍不住就笑了。王氏的心qíng也好了些,低聲道:“你二哥待罪之身不能來,昨日我還聽他兄弟二人說,要讓小三兒今日替他出口氣,拔個頭籌,小三兒果真做到了呢。”
張儀正等人退場,只聽一陣鼓響,震得全場雷動,有人牽了一匹配了金鞍的汗血寶馬行至演武台前,單膝跪下。皇帝起身,要往下行,卻見朱後突然起立,跪在皇帝面前輕聲說了幾句什麼,接著一排宮妃與親王、公主俱都跪拜下去,又有一群大臣湊熱鬧似的紛紛跪下。
許櫻哥雖隔得遠,卻也曉得這是在勸諫,皇帝心qíng似是極好,親手扶起朱後,微笑著說了幾句話。又抬手示意眾人起身,自己徑直朝著台下行去,利落地翻身上馬,拉韁提馬,馬兒嘶鳴一聲,高舉前蹄人立起來,皇帝哈哈一笑,炸雷似地喝了一聲。全場肅靜了片刻,發出雷鳴一般的歡呼聲。
許櫻哥也跟著眾人鼓掌歡呼,在她的印象里,這是她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這位高齡的馬上皇帝如此歡喜得意。
第242章失意
大華自建朝始就有君臣結隊,揮桿擊球的傳統。若是早些年,皇帝還會自己領了一群大臣,再命羅昭容帶了宮女為隊,兩邊互爭輸贏為樂。但自他年歲漸高以來,這樣的戲樂便逐年減少,此番既是為了朱後慶生,百官聚會,自然要格外隆重些,便不能作這樣的花戲。因是臨時起意,事先並未定下人手,故而諸宗室子弟,諸武將文臣,都做好了準備等待宣召。
皇帝縱馬在球場上遊了一圈,御鞭指向之處,便有人跪下受命。可這一圈跑下來,圈定參賽人手之後,眾人都齊齊抽了口涼氣——還活著的,以及留在上京的六個皇子竟就被點了三個!首當其衝的第一人是康王,再次為皇三子桓王,皇五子壽王。接下來又有賀王六子安六,康王世子張儀承。諸文武大臣中,有右衛上將軍馮彰,有鎮軍大將軍武戴,吏部尚書詹文放,戶部侍郎郭仁章道等人。連著皇帝本人在內,不多不少剛好十二人,正是雙門球賽的規格。
眾人看見這樣的陣勢,都猜不透皇帝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本以為他會組成一個祖孫三代的親友隊對抗文武大臣隊,以示天威,誰曉得他卻要拈鬮抽籤,隨意組合。弄了一回,康王父子竟與馮彰、武戴等人為隊友,桓王、壽王、安六等人則與老皇帝一隊。這樣的安排看似天意,但其中蘊含的信息是在太過複雜兇險。有人為著自己不曾入選而胡亂猜疑,十分不安,也有人因為被選中而擔憂不已。
世子妃臉色微變,頭上的金步搖晃個不休,康王妃平靜地目視前方,就近一把攥住她的手,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世子妃輕輕出了口氣,頭上的金步搖終於停止了顫動。
老皇帝要下場玩票,即便是隱秘不宣,但身邊人不可能不知,譬如一句簡單的問話或是關心一下馬匹,興許也會被人看出端倪。許櫻哥想到之前世子妃的叮囑,猜著至少朱後、康王府這邊對老皇帝要打馬球是有心理準備的,可大抵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她不知是福還是禍,便只能調動全身的感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不知是日頭太辣,還是壓力太大,整個馬球場上人還是那麼多,卻無人敢笑,無人敢出聲。許櫻哥看到,場外眾人自朱後始至諸大臣家眷,再到場上參賽諸人,人人俱是面色凝重,唯有老皇帝一人依舊張狂如昔:“拿出你們吃奶的力氣來!誰偷懶我就抽誰!”
鼓點疾風驟雨似地響了起來,震得眾人神魂俱失,一顆拳頭大小的球流星似地飛入場中,不知是誰野shòu似地嗷叫了一聲,所有的馬匹在瞬間齊齊動了起來,一片混亂之中,許櫻哥只看得到老皇帝的赭huáng色袍子與康王的紫色袍子jiāo叉閃過。王氏死死攥住許櫻哥的手,掌心裡滿是冷汗,許櫻哥反握住她的手,同樣浸出了一身的汗,這一時,對於康王一系的人來說,不諳於在油鍋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