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指的這個他們,包含了劉家的老爺、夫人,以及何牡丹的爹和娘等人。兩家當初結親,可是有協議的,沒有他們的首肯和支持,怎麼和離?特別是如今何家深信少夫人這病就是和公子成親才好的,又如何肯輕易丟了這個保命符?不用說,那是難上加難。
牡丹調皮地眨眨眼:“他們總會同意的。”等時機到了,條件成熟,由不得他們不同意。
雨荷嘆了口氣:“明日的賞花宴,聽說那不要臉的清華郡主也會來。還有那幾位也得了吩咐,讓盛裝出席,大爺還請了芳韻齋的幾個清官來表演。您要是不喜歡,還是老法子……”
牡丹道:“不,我很喜歡。”經過半年多的準備,她自認已經可以融入到這些人中間去了。她不可能永遠窩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遲早總是要走出去的,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以前少夫人一遇到這種事,通常都是裝病了事,這回可算是願意出去露一回臉了。雨荷的眼裡閃過一絲喜意,興高采烈地道:“那奴婢把箱籠打開,少夫人看穿哪套衣裙合適,奴婢好熨平再熏上香。”
裝滿了華麗chūn裳的四隻樟木箱子一字在牡丹面前排開,五彩的綺羅、粉嫩的綾緞、奪目的紅羅、柔媚的絲絹,猶如窗外燦爛的chūn花,以它們各自特有的方式靜靜綻放。無一例外的,每件衫裙上都繡有一朵嬌艷的牡丹,這是何家父母疼愛女兒的表現之一,何牡丹,和牡丹一樣珍貴美麗,倍受嬌寵。
牡丹挑出一件粉色的紗羅短襦,指了一條繡葛巾紫牡丹的八幅粉紫綺羅高腰長裙,道:“就這個吧。”
“這個好看呀。”雨荷的圓眼睛笑成彎月亮,彎腰在箱子裡刨了好一會兒,才找出一條煙紫色的薄紗披帛來搭在襦裙上,請牡丹看搭配效果:“少夫人看配這個行麼?”
牡丹點點頭:“行。”她看看天色,打了個呵欠:“時辰還早,我睡會兒。”
雨荷歡天喜地的去收拾衣服,卻發現裙角某處走了線,遍尋那煙紫色的絲線也找不到,只得去針線房裡尋。臨行前吩咐恕兒:“恕兒,少夫人在睡覺,你在這看著,別讓閒雜人等擾了夫人。等下林媽媽回來,你趕緊地把雨桐有了身孕的事兒告訴她。千萬別忘了啊。”
“我記住了,雨荷姐姐。”恕兒不過十一二歲,小巧的瓜子臉,梳著兩個丫髻,一雙杏核眼,長長的睫毛,飽滿紅潤的唇,正是公子爺最喜歡的類型。若是這樣下去,不過幾年,待這小丫頭長開,一準又要被公子爺給收了。雨荷嘆了口氣,摸摸恕兒的臉,轉身走開。
見雨荷走遠,恕兒便端了個小杌子,取了針線出來,認真地守在牡丹的簾下,不時往院門口瞟一眼,時刻準備著驅趕不受歡迎的閒雜人等。
約莫過了一刻鐘,門口響起一陣嘈雜聲,劉暢的貼身小廝惜夏領著七八個拿著麻繩和扁擔的小廝到了門口,道:“就是這裡,這是少夫人的院子,進去後不許東張西望,更不許亂走,不然家法伺候,記住了麼?”
惜夏不過十三四歲,偏生扮了老成的樣子,還學著劉暢背手挺胸,看上去頗有些滑稽。
有個人響亮無比地應了一聲:“惜夏,知道了!這點規矩大家都知道的。是不是?”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七嘴八舌地道:“當然知道。”
惜夏沉了臉道:“你們小心些,若是傷了這些寶貝疙瘩,把你們全數賣了也頂不過一朵花的。”
太過分了,竟然敢跑到少夫人的院子門口來喧鬧,恕兒把針線一丟,提著裙子跑到院門口,漲紅了一張小臉瞪著惜夏道:“惜夏!你怎麼敢帶了一群粗人到少夫人這裡來喧鬧?你就不怕家法嗎?”
見一個粉生生,玉雪可愛的小丫鬟生氣地跑出來指責惜夏,眾人都靜了下來,就看平時又拽又惡的惜夏會怎麼辦。
惜夏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道:“明日公子爺要辦賞花宴,我是奉了公子爺之命,來這裡抬花到院子裡去布置的。這些人就是這個樣子,你沒看見我正在約束他們麼?”
這也倒是事實。只是恕兒忒討厭這群不尊重少夫人的粗人,便揚了揚下巴,道:“抬花?我怎麼不知道?誰不知道這花是少夫人的寶貝?是你想抬就能抬的?弄壞了,賣了你一個也不夠賠一片葉子的。”
好呀,這小丫頭還牙尖嘴利的。惜夏很兇地豎起眉來:“主子要做什麼事,還要先告訴你啊?你是丫頭還是什麼人?別忘了自家身份!識相的,趕緊讓開,不然別怪我秉了公子,把你給賣了!”
恕兒不甘示弱,叉腰道:“你又是什麼人?別忘了自家身份!識相的,趕緊躲開,不然別怪我秉了夫人,把你給賣了!”
第三章牡丹(三)
眾人一陣鬨笑,惜夏的臉由紅轉白,又白轉青,死死瞪著恕兒。恕兒見嗆住了他,得意地抬起下巴丟了個鄙視的眼神過去。
他今日若是收拾不了這個huáng毛丫頭,他以後還怎麼混?惜夏冷笑道:“別理她,給我進去,誰擋道一概給我推開!”言畢退後一步,兩個膀大腰圓的小廝就往上擠。
恕兒聞到他們身上熏人的汗味兒,又見他們來真的,不由有些著慌,轉身抓起又長又粗的門閂當門一站,中氣不足地道:“誰敢?”
正當此時,廊下傳來一條懶洋洋的聲音:“惜夏是吧?你帶了一群人不經通傳就往我院子裡闖,不懼驚擾了我,還要賣了我的丫頭?我沒聽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