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邊說邊仔細打量牡丹的臉色,見牡丹一臉的懵懂,便咬咬牙繼續道:“其實我不過就是聽人說,劉家想占了你的嫁妝不還,生怕你將來手頭不寬裕。我很是替你擔心,同時也是……想討好公婆的意思。你知道,我進門這麼久,身上遲遲不見動靜,心裡不安得很,總巴不得和所有人都把關係處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本以為是討好的事qíng,誰知卻是圈套。楊姨娘罵她的話猶在耳邊:“既然是好事,可以出頭露臉,叫全家都認得你最關心丹娘,那個人為什麼不自己問,反而把這個機會留給你?讓你去出這個風頭?你用點腦子行不行?”孫氏想到此,不由恨得牙痒痒。
牡丹卻是不管這許多,只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六嫂,你們都想多了,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你也別擔心,孩子總會有的,你只比我大一歲呀,正是好年華呢。”
第四十九章催化(二)
孫氏見牡丹不問到底是誰和自己提起嫁妝的事qíng,微微有些失望,很快又笑了起來:“好。我就怕你心裡也認為我是那樣的人,這些天就沒睡好過覺。姨娘和你六哥都要我來和你解釋道歉,你千萬別誤會……”
如果是自家一奶同胞的,哪裡會這樣小心過了頭?牡丹嫣然一笑,認真地道:“真的沒什麼。我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心疼我關心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無中生有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你們真是想多了。”
孫氏見牡丹說得誠懇,想到這些天她對待自己確實也還和以前一樣,便也放了心,覺著牡丹真是可親,不是那種討嫌多事的。只是想到害得自己被公婆討厭,姨娘被罵的那個人,心裡就是不平衡,便道:“是呀,他們也不想想,你的嫁妝,我能打什麼主意?說得難聽一點,無論如何都輪不到我。再說了,雖然是庶出,但有誰虧待了我們嗎?沒有!我和六郎向來都是最知足的。”
一扯到這個複雜的問題,牡丹就有些頭大,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用其他話題把話轉開,孫氏也就識相地不再提起此事,轉而笑道:“多虧你當時給我解圍,謝謝了啊。”
雨荷一直在旁邊伺候,待孫氏走後,方悄聲問牡丹:“丹娘,您剛才怎麼不問到底是誰和她說那件事的?六少夫人分明就是被人算計了呢。”
牡丹起身往屋裡去,低聲道:“問她做什麼?她若真的告訴我是誰,我又該怎麼應對才好?和她一起說那個人居心不良?還是說她多想了?都是家人,怎麼都顯得我無聊多事。你只注意看著,看她最近突然疏遠了誰,楊姨娘又總針對誰,不就知道是誰了?”
雨荷搶前一步,替牡丹撩起琉璃珠簾來,細細想了一回,忍不住笑了起來:“您說得是呀。”
牡丹頓住腳步:“左右我們不在這裡長住的,知道是誰不是誰都沒什麼意思。不過就是以後遠著那人一點而已,旁的事qíng,什麼都不要做,也不要說。”以她目前手裡的錢來看,已經夠用了。劉家那筆錢,如果能回來,她打定主意是不要的,也不曾想過要從何家父母那裡額外多弄些錢,既然不貪財,又哪裡來的那許多矛盾和算計?
雨荷有些感傷:“不管您去哪裡,奴婢總跟著您的。”雖然現在家裡多數人都對丹娘很好,但到底是應了那句老話,女兒就不算是自家人,是替外人養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管怎麼好,始終不能和傳宗接代的男子相比。
牡丹抿嘴一笑,反握著雨荷的手:“我知道的。你們幾個都是真心待我。”沒有林媽媽、雨荷、寬兒、恕兒,她在劉家的日子會更難。
“說什麼呢?”林媽媽用個紅羅銷金帕子包了一包東西笑眯眯地進來,一眼就看出屋子裡的氣氛不一樣。
牡丹笑道:“六嫂怕我多心,適才和我說了好一些話。媽媽拿的什麼?”
林媽媽將帕子打開,捧了只水晶桃形粉盒與一隻錫盒來,笑道:“是表公子使人送來的。”
牡丹剛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還有誰都有了?”
林媽媽暗嘆一聲牡丹太過謹慎,仍是認真回答道:“夫人、少夫人、姨娘、榮娘她們都有的。不多不少,一共十七套,裡面的東西都一樣,唯有盒子的花式不一樣。”
牡丹這才拿起那隻水晶桃形粉盒來瞧,打開一看,卻是ròu色的香粉。林媽媽在一旁解釋:“這是利汗紅粉香,說是宮內造的,娘娘們最喜歡用的。是用滑石一斤,心紅三錢,輕粉五錢,麝香少許研製而成,和那尋常的傅身香粉不一樣,說是香肌,利汗,端午節那日正好用呢。”
夏天多穿輕羅紗衣,就是穿上幾層仍然能看到膚色,所以大家都流行在身上撲粉,以便旁人隔著衣料就能看到自己雪白粉嫩的肌膚。牡丹卻是從來不喜歡搞這一套,總覺得本來就熱,出了汗更是黏黏乎乎的,難受。剛才看到這粉是ròu色的,能利汗,尚感幾分興趣,此時聽說竟然有從水銀里提出的“心紅”,立刻滅了那心思,將那盒子放到一旁,轉而去看那隻錫盒。
錫盒做得極其jīng致,盒蓋上鐫刻著一枝盛放的牡丹和一隻意態悠閒的鷺鷥,卻是個一路富貴的花樣。牡丹打開盒蓋來瞧,裡面裝的又是專供佩帶在身上的牡丹衣香,正是自己常用的,只是稍微又有一點點不同,味道更甜一點,也不知裡面加了什麼,不由就有些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