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牡丹。他不過是因為日子過得太無聊煩躁且令人抓狂,聽說潘蓉要來huáng渠邊蔣大郎的莊子裡小住幾日,想著能避開因為發現劉承彩居然敢養外室,而日日吵鬧哭罵不休的戚夫人,還有總愛爭風吃醋,脾氣日漸古怪bào躁的清華,一有機會就抱著兒子守著他哭的臉上還帶著疤痕的碧梧,他便跟著潘蓉來了。
當然,他也幻想也許會在這附近遇到牡丹,畢竟他聽說她的莊子就在這附近,遇到是完全有可能的。在路上,他東張西望,因為沒能遇到牡丹而失望,可當他真的如願以償地看到牡丹時候,他突然怨恨起她來了。
她打扮得這麼嬌艷美麗,悠閒自在地坐在這樣幽靜美麗的地方,和女伴們輕鬆jiāo談,喝著上好的茶湯,還有男人獻殷勤(別問他為什麼這樣以為,反正他就是知道,假如蔣長揚如果沒有對牡丹獻殷勤,牡丹怎會坐在這裡?)……她應該比他過得悽慘才對,憑什麼,她這樣悠閒自在?他卻這樣心苦勞累得猶如一條jīng疲力竭的狗?
她之所以能好好地活著,在這裡逍遙自在,完全是因為他的緣故;而他之所以落到這一步,也是因為她的緣故!他恨她。劉暢想到這裡,本想狠狠地瞪牡丹一眼,可看到牡丹對他視若無睹的樣子,又不由勃然大怒。她看不起他是不是?他還更看不起她呢!於是他便也裝作沒有看到牡丹,冷冷地看向高台下的水池。可是日光反she著水面,白茫茫的一片,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心qíng越發煩躁起來。
白夫人掃了yīn沉著臉,不知又在打什麼壞主意的劉暢一眼,暗裡握了握牡丹的手,低聲道:“有我在,別怕。”
吳惜蓮湊過來道:“我也在。”
牡丹微微一笑:“我不怕。”
這可是他的地盤,誰敢作亂可得先看看他饒不饒。蔣長揚將亭子裡幾個女人的對話聽在耳里,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到底已是深秋,再過些時辰天氣就要涼了,既然人已到齊,不如我先讓人送酒菜上來,我們邊吃邊聊,如何?”
牡丹聞言抬眼看向蔣長揚,正好與他的目光相對,不知為什麼,牡丹接觸到他的目光後,驚遇劉暢的不悅與不安便淡去了許多,她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
蔣長揚朝牡丹一笑,輕輕一彈亭子上方掛著的幾隻銅鈴,銅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吳惜蓮奇道:“這是做什麼?我適才還以為就是個風鈴。”
蔣長揚笑道:“這裡離大廚房遠,若是由得他們從那邊送菜來,許多菜都冷了,沒什麼意思。故而,我在水榭背後,竹林深處另外建了一座小廚房,鈴聲一響,便要送酒菜上來。”
吳惜蓮見這亭子不曾掛了匾額,那就是不曾起名,便想給這亭子起個名字,於是含笑贊道:“好呀,這又比讓人去叫更節省時間。聽風聽水、聽鈴聽竹,若是在此撫上一曲,更妙!蔣公子,你這亭子可有名字?我看不如就叫聽音亭如何?”
蔣長揚還不曾回答,劉暢走過來坐到牡丹面前,肆無忌憚地看著牡丹,嘴裡淡淡地道:“什麼聽音亭,俗!我看這水是要種蓮花的,夏風送蓮香,愛煞此間人,便叫惜蓮台好了!”
吳惜蓮自來貌美,又自持身份,即便是為人矜持高傲,但在京中上層年輕男子中始終很受歡迎,基本就沒遇到過敢這樣直截了當說她俗的人。當下粉臉微紅,羞怒jiāo集地瞪了劉暢一眼:“劉子舒,你這個人好生無禮!你起你的名字,編排我做什麼?”
劉暢故作驚訝地一翹嘴角,從牡丹臉上收回目光,看著吳惜蓮道:“十七娘,我哪裡編排你了?你就算是要說我無禮,也得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才是。蔣兄,難道這裡不是要種蓮花的麼?我聽分明聽了潘二郎說,這裡已然種下白蓮與重台蓮了,建這麼個高台在這裡,難道不是為了夏日納涼觀蓮?惜蓮台,需憐她,哪裡錯了?”
吳惜蓮討厭死了他,怫然冷笑道:“劉尚書教的好兒子,隨意就拿女子的閨名來開這種玩笑,真是讓人不齒!我不屑於與你這種人坐在一起,起開!”
劉暢作大驚狀,站起身來對著吳惜蓮深深一揖,無比誠懇地道:“十七娘,請恕罪,我從來只知你叫十七娘,卻不知道你的閨名,唐突冒犯之處還請你原諒則個!想來你自來高風亮節,是不會和我這樣的人計較的吧?”三言兩語就bī得這些所謂的名門貴女失態,實在是件很讓人愉悅的事qíng,這讓他心裡的yīn郁散了不少。
牡丹輕蔑地彎了彎唇角。劉暢倒是越來越有出息了,用吳惜蓮的名字來命名蔣長揚家中的水亭,他可真會安排。
劉暢眼角的目光一直就沒離開過牡丹,他很敏感地捕捉到了牡丹唇角的譏諷和輕蔑,不由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暗恨道,何牡丹,讓你難過的還在後面呢,讓你笑,讓你笑,叫你很快就笑不出來!
吳惜蓮見他戲弄了自己還不認帳,氣得額頭的青筋都爆了起來,白夫人輕輕拉了她一把,緩緩道:“都少說兩句吧,主人還沒開口,客人倒先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