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捧起一杯熱茶,好奇地拿著他上下打量,又彎腰去瞧他靴子上的靴帶,果不其然,靴帶上還釘了金花銀飾。她斜睨著他,壞笑道:“今日你打扮得挺貴氣的嘛。哎呀呀,朱袍啊,朱袍。”
蔣長揚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將腳伸長給她瞧:“御賜之物。”不等牡丹相詢,又將腰間的金刀解下遞到她面前:“還是御賜之物。”
牡丹含笑賞玩了一回,道:“你不會是特意拿來給我瞧的吧?窮得瑟。”
蔣長揚正色道:“才不是呢,我另有妙用。”說著卻將牡丹遞迴的金刀放在她右手邊,並不打算收回去,接著眼睛黏在了牡丹的身上,牡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伸手去掐他眼皮:“你看什麼?”
“第一次見你穿男裝。”蔣長揚輕輕一笑,不躲不讓反而將臉湊過去,牡丹卻只是輕輕戳了他一下,便收回了手。她溫柔的手指只在他的眉眼上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走,他不甘心,索xing探手替牡丹整理衣領:“這裡沒弄好,皺了。”他的手指輕輕刮著牡丹的頸項,異樣的感覺讓牡丹瞬間紅了臉。
蔣長揚的指腹放在牡丹的頸動脈上,感受著指下的勃勃生機,嗅著她身上馥郁的芬芳。他的聲音低下來,微微帶了些沙啞:“丹娘,這金刀是一對,我拿去做聘禮,你看如何?”忍不住的,他的指尖就在她的脖頸上畫起了圓圈。
“你愛拿什麼做聘禮,我怎麼管得著?”牡丹的臉紅得猶如被煮熟了的蝦子,她輕輕側了側脖子,躲開他不安分的手指,顧左右而言他:“外面是怎麼回事?”
蔣長揚戀戀不捨地收回手指,qiáng作鎮定地低咳了一聲:“蔣二公子要去從軍,他家裡要為他餞別,他嚷嚷著要吃這裡的招牌菜,於是便有人千方百計地要替他達成這個小小的願望。”
牡丹確認了蔣二是因為圍獵之時出的丑才不得不去的軍中,嘆了口氣道:“我見掌柜的很是可憐,這做不出來能怎麼辦?既然要吃,為何不提前來定?”
蔣長揚拍拍手,示意堂倌送飯菜上來,回頭望著牡丹道:“他們只管吃,哪裡管人做得出做不出?這世上有許多人都是如此,但憑一己之好,哪顧他人死活?”他沉默了一下,挑了挑眉毛:“派來的這個人八成是昨晚誤了事兒,不曾提前來定,又是個不懂事的,不知道這罌鵝籠驢的具體做法,以為一開口要就來了。你等著瞧,馬上就要出事兒。這無名酒樓可是有背景的。”
果不其然,他們這裡菜才剛上齊,不及品嘗,外面就傳來一陣喧鬧聲和叫罵聲,以及碗碟落地的破裂聲。蔣長揚振衣而起:“來了!你想不想看熱鬧?”邊說邊將臨向大堂的窗子打開,示意牡丹過去。
窗子不小,只窗子fèng太小,蔣長揚緊緊挨著牡丹站在一處,彼此的體溫透過秋日的袷衣傳導到彼此的身上,燙得嚇人。牡丹qiáng作鎮定地按捺住心跳,沒有躲避開,蔣長揚掃了她一眼,歡喜地翹起了嘴唇,偷偷將手爬過去放在了她的肩頭上,又趁機捻了他覬覦已久的那白玉一般的耳垂兩下。牡丹不語,狠狠掐了他的腰一把。
大堂里亂成一團糟,朱國公府的那個刁奴正在亂砸東西,破口大罵,而無名酒樓的掌柜的卻是不住口地哀告:“真是做不出,這生意小人做不了,不做了。”
正在吵鬧間,二樓的一間雅座突然被人打開,三四個錦衣漢子蹬蹬蹬下了樓梯,不由分說,幾拳招呼在朱國公府的那個奴僕身上,瞬間將那人變了國寶熊貓,隨即流水行雲一般將那人叉翻在地,當頭一個穿藍色錦緞圓領缺胯袍的漢子一腳踏在他的背脊上,罵道:“打死你個不長眼的狗東西,青天白日的你膽敢在此滋事,擾了貴人的清淨,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那掌柜的可憐巴巴地上前求qíng,說出來的話卻是別有意味:“幾位大爺,饒了他吧。他可是朱國公府的,我們小本生意,惹不起。”
蔣長揚因為得到一親芳澤而露出的笑容瞬間收了,他皺起眉頭看向那掌柜的,那掌柜的卻是一臉的害怕和哀求,並看不出什麼特別的神qíng來。
那穿藍色錦袍的壯漢一挑掃帚眉,粗聲粗氣地道:“天子腳下竟有此等兇徒作惡,真是反了!管他是誰家的,都該送到京兆府去治罪!”說著腳下更加用力。
朱國公府的那個刁奴頓時殺豬一般慘叫起來。那掌柜的滿頭是汗,不住地替他作揖求qíng。
忽聽一條溫潤的聲音響起:“這是做什麼?這樣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接著一個中等身材,穿著紫袍,頭戴紫金冠,白面微須,年約三十左右的貴人氣定神閒地從二樓樓梯上緩步而下,舉手投足間,貴氣bī人。
那幾個剛才還很囂張的錦衣漢子一見了他,立刻鬆開朱國公府的奴僕,上前規規矩矩的行禮。那貴人瀟灑地一擺手,示意眾人起身,然後走到朱國公府的奴僕面前,伸腳輕輕踢了踢他,用靴尖勾起那人的下巴,笑道:“你是朱國公府的奴才?”
那奴僕只覺得一股上等龍涎香的味道充盈了整個鼻腔,只看那紫色衣袍,便知來者不是普通的富貴之人,當下頭也不敢抬,蚊子哼哼似地應了一聲。
那貴人卻笑道:“朱國公向來恪守禮法,哪裡會有這樣不知體統,為非作歹的下人?分明是有人不懷好意,故意借了朱國公府的名頭出來做壞事。來人,把他給我綁了,送到朱國公府去,請朱國公定奪。”他掃了一眼地上破碎的杯盤碗盞等物,雲淡風輕地對著掌柜的道:“這些損失都算我的,記在我帳上就是。”
掌柜的猶如見了活菩薩,跪下行禮道:“多謝閔王殿下體恤!”
閔王?牡丹吃了一驚,原來這就是那位閔王。此時,閔王抬起頭來,有意無意地掃了二人站立的這個方向一眼。牡丹想往後退,蔣長揚穩穩地托住她的腰,低聲道:“別動。他看不到我們。”
閔王果然又收回了目光,待旁邊一個白面無須,面容姣好的少年郎用雪白的絲帕替他仔細擦拭過靴尖後,方帶著那幾個錦衣大漢,拖著被綁成粽子的朱國公府奴僕揚長而去。
蔣長揚輕輕合上窗子,若無其事地讓牡丹坐下:“吃菜,涼了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