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五郎撩起袍子上了樓,隔著水jīng帘子可以瞧見秦三娘慵懶地靠在窗邊的錦榻上,望著窗外一動也不動。她披著件淺紫色的蓮紋披袍,反綰髻上的金結條四蝶釵展翅yù飛,雪白的縴手還捧著杯冒著白汽的熱茶湯,看上去慵懶又迷人。
蔡大娘替盧五郎打起帘子:“公子要喝什麼茶?”
盧五郎道:“隨便。”
“就將我喝的這個紫筍給他一甌。”秦三娘回過頭來,也不調整自己的坐姿,只抱怨道:“這天兒越發涼了呢,弄得這人半點兒jīng神都沒有。”
盧五郎遠遠地坐在水晶簾邊的月牙凳上,捧著銀鎏金雙耳茶甌,有些拘束地道:“姨母身子不同平日,不該坐在那裡chuī涼風。”
秦三娘笑了一笑,緊了緊披袍:“事qíng辦得如何了?”
盧五郎道:“果然不出您所料,她拒絕了。”遂將事qíng經過說了一遍,說完又忍不住道:“姨母,她若是答應了,您又怎麼辦?”
秦三娘轉動著手裡的茶杯,盯著氤氳上升的水汽輕輕道:“她與我根本就算是陌生人,她又才經過那種事,差點吃了大虧,聽到你說我有了身孕,還與景王生分了,除非是傻了才會來。你放心,我說過的話算數,她要真是傻,果然來了,我也儘量不會叫她吃虧就是了。”
盧五郎沉默良久,道:“姨母,這事兒辦不成,景王那裡您怎麼辦?”
秦三娘笑道:“怎麼辦?涼拌唄!魚兒不上鉤,可不是我的錯。他自己出過幾次手,可不都是老樣子?若他因為這個而怪我,活該他成不了事兒。”她輕輕巧巧地將一句尋常人根本不敢聽也不敢說的話說了出來。
盧五郎不自在地握緊了手裡的杯子,他不小心摻和到這種事qíng里來,也不知道回去後會不會被母親給打死。可是想到富貴險中求,萬一僥倖成功,整個家族的前景一片光芒,就全都不一樣了,他又有些興奮。
“你不必擔心,他若真是想拉攏那個人,自然會另外想法子,下大力氣的。”秦三娘掃了盧五郎一眼,看著他發白的指關節,溫柔地道:“讓你做這種事qíng,真是為難你了,待到今晚見過殿下後,你明日就啟程回揚州吧。你母親若是問起來,你就實話實說,該怎麼辦,她心裡自然有數。我原本是不想要你摻和到這裡面來的,可是你我運氣都不好,恰好給他撞上了。是我拖累了你們。”
盧五郎大著膽子道:“姨母,大約不是運氣不好,而是遲早都會如此。”被láng盯上了,又怎會逃得過?除非那láng自動放棄了目標,改了主意,或者就是能把láng殺了。
秦三娘一愣,隨即微微一笑:“約莫是吧。時辰差不多了,你下去休息一會兒,我也要梳妝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探(一)
慢火細熬,豬腳美容膏一直到下半夜方才成了。第二日一早,牡丹剛起身,恕兒就興高采烈地拿了一隻嬰兒拳頭大小瓷瓶給她瞧:“娘子您瞧,成了呢。您快試試,用了賞點給奴婢們試試。”
細瓷瓶子裡的rǔ白色香膏看著聞著都還不錯,牡丹瞅了一眼,笑道:“你十四五歲的人,正是花骨朵兒似的,肌膚嬌嫩得很,急什麼?”
因為天冷呆在房裡的甩甩約莫是聽到牡丹說了一個“花”字,便想起了雨荷,在一旁起勁地喊:“死荷花,死荷花。”
牡丹被它吵得腦仁疼,隨手從銀盤子裡抓了一顆松子仁兒朝它扔過去:“大清早的,閉嘴!”
甩甩靈巧地接住,一口吃了,興奮地大叫著:“牡丹,牡丹,牡丹真可愛!”
“真是聒噪。”寬兒趕緊給它換水食:“不說話誰也不會把你當啞巴。”
恕兒打水伺候牡丹洗漱:“按您的吩咐,昨日夜裡守著熬膏子的人都打賞了,各房的也都按著人頭分好送了過去。還剩下十六瓶,都在這裡了。”
牡丹側臉瞧過去,果見桌上一溜放著十六隻嬰兒拳頭大小的白瓷瓶子,瓶子口都用五彩絲綢蒙著,看著倒像是藥,而不是護膚品。便隨手將銀簪子挑了些塗在手背上揉開,果然挺滋潤的,氣味也好聞。便吩咐道:“給林媽媽和封大娘每人一瓶。剩下的給白夫人、李滿娘、竇夫人每人送兩瓶。你們想要,就每人一瓶唄,阿桃也給她一瓶。聽夫人說,冬天治手腳皸裂不錯。”
恕兒假意推道:“可是都給了咱們,您可只剩下四瓶了。”
牡丹撇撇嘴:“你要是不想要,就把你的留給我。”
恕兒gān笑一聲,飛快地道:“奴婢去給您尋匣子,找紙研墨好寫帖子。”
牡丹笑啐了一口:“口是心非的壞東西!”
她這裡才剛開頭,甩甩便接了下手:“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