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搖搖頭:“你突然暈倒又怎麼說呢?難不成是他回了家又連夜趕來害你的?”李花匠舊疾復發還qíng有可原,雨荷的身體向來很健康,怎會莫名就暈倒了?且不論呂方主僕有沒有問題,這芳園裡約莫還有內賊。但沒有確鑿的證據前,什麼都不能說。
牡丹站在樹蔭下苦惱地來回走動,到底是內賊還是外賊?她要怎麼辦?明明知道有人害了她,卻不能把那個人揪出來,讓他受到該受的懲罰,還有什麼比這樣更令人鬱悶的?
林媽媽在一旁絮絮叨叨地道:“這牆還要再修高一點才安全,總覺得它矮了點。”
牡丹忙道:“順猴兒,順猴兒你過來。”
順猴兒趕緊跑過來:“娘子有何吩咐?”
牡丹道:“我記得你有一門本領,來去無蹤,又快又輕,是不是這樣?”
順猴兒道:“也不敢這麼說,不過就是手腳略比旁人輕快靈活一點就是了。”
牡丹便問他:“假如是你,想不經主人允許,就直接進芳園來參觀,你能做得到麼?”
“小菜一碟。”順猴兒微微有些自得,“國公府我也進得去!更不要說這個。”
“像你這樣的人多麼?”
順猴兒被問住了,摸著腦袋想了一回,含含糊糊地道:“大概,大概不算太多吧。”
“就算不多吧。”牡丹便指著種苗園的牆:“那麼假如是一個身手不如你的人,偏偏就想進這種苗園呢?”種苗園的牆在芳園裡是最高的,而且上面遍cha瓷碴等物,沒有點技術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入好幾次。像呂方那樣的人,就要帶了梯子和棉墊等物才可能做到。多來上幾次,總會留下蛛絲馬跡。不到迫不得已,她真是不願意相信這事兒和呂方主僕,還有芳園的人有關係。
順猴兒立時明白了牡丹的意思,當即道:“且待小的去探查清楚又來回稟。”言罷走到牆邊,借著一棵柳樹,靈活地騰躍抓握幾下,竟然輕輕巧巧就上了牆頭。他快速從懷裡摸出兩樣東西來,套在腳上,竟就靈巧地沿著牆頭邊查勘邊遠去了。引得林媽媽等人驚嘆聲一片。
牡丹收回目光,吩咐雨荷:“再去請周八娘幫個忙,請她問一下,這段日子裡村中有沒有誰家的親戚或是朋友來過的,都是些什麼人。”除了這些,她實是無法再想到別的了。萬一實在不行,還是只有告訴蔣長揚,讓蔣長揚查一查。至於金不言那裡麼,她苦笑了一下,大概只有賠錢了。不過想必曹萬榮、呂醇等人早有準備,就等著她出事落敗好接了這筆生意,只要提前通知金不言,把錢退還他,他還是可以拿著這筆錢在曹萬榮和呂醇那裡買到他想要的花的,不至於耽擱了他母親的生辰盛會。
當天邊最後一縷晚霞落下去的時候,芳園燈火通明。牡丹高坐在正堂前的台階之上,沉默地打量著面前的眾人。眾人的表qíng各不相同,以滿子為首的一群半大孩子沮喪中又隱含了憤懣和期待,他們靜靜地站在那裡,期待地看著她,眼裡有信任和依賴。
而以鄭花匠為首的僱傭來的花匠們,更多的是焦躁和恐懼,還有就是不耐煩。他們互相jiāo換著眼色,悄悄在隱蔽的地方比劃著名手勢,被行會敵視,風水不好,有邪氣,明年一定會大賠特賠。怎麼看,牡丹和芳園都要倒霉了。良禽擇木而棲,芳園靠不住,他們要養家餬口,自然要考慮自己的出路。
牡丹再看向坐在她左手邊的李花匠。李花匠病了這一場後,又黑瘦了許多,他呆呆地坐在那裡,眼睛沒有看向任何人,只是盯著腳下的方磚,表qíng沉默而愁苦。唯一不變的是大黑,它牢牢占據著李花匠和牡丹之間的位置,蹭蹭這個,又擦擦那個,左右逢源。偶爾抬起頭來看看牡丹,褐色的眼睛裡充滿了溫柔和信賴。
人真的不如動物更能信賴,牡丹揉了揉大黑厚實溫暖的頭,清了清嗓子:“想來大家都清楚咱們園子裡發生什麼事了,把大傢伙召集在一起,就是想和大家說說這事兒。我聽有人說芳園的風水不好,有邪氣,所以鄭師傅你們要辭工,有沒有這回事?”
鄭花匠沉默片刻,道:“娘子,小的知道這個時候辭工有些不厚道,但小的就是個憑著兩隻手和手藝養家餬口的手藝人。如果染了這霉氣,以後就再也沒人會雇小的做活兒了。小的家裡還有老娘和幾個孩子要養呢,還請您大人大量,放了小的吧。”
有他開頭,好幾個花匠都紛紛應是,上前同牡丹討qíng:“娘子准了小的們吧,小的們這個月的工錢不要了。”
第二百九十章雷(二)
都不要工錢了,只求脫身是不是?如果她還死死拽著人家不放,是不是就刻薄無qíng了?牡丹淡淡一笑:“大家都說這話,難道我是會賴大家工錢的人麼?可是這一年裡來,我曾經虧待過大家?”
眾人一靜,誰也不敢說是。說起來,在芳園做工有個很好的地方,那就是每個月給工錢特別慡快,而且也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一兩成,伙食和住宿也好,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qíng,或多或少都會學到點技術。若不是發生這樣的事qíng,實是捨不得走的。
牡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們的神色,淡淡地道:“請大家放心,工錢一文也不會少,真正付出辛勞和汗水的,我還會有饋贈。但是……”她重重地道,“如果有人不自覺,做了對不起芳園,對不起我的事,我也會讓他付出相應的代價!什麼風水不好,什麼有邪氣,都是假的!芳園如今遭遇到的災難,是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