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有幾個平民百姓不怕官的?更不要說是像鄭花匠等人這樣的小民。那些心中無鬼的聽牡丹說飯菜伙食會很好,也不是要把他們怎樣,就是留幾日查清緣由就放人,不然就要過堂,便都紛紛歇了鬧騰的心思。鄭花匠見眾人都改了主意,沒人應和他,又被順猴兒冷冷地睨著,當下悻悻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等就等。”於是眾人各自回房,靜候消息不提。
順猴兒卻又領著人,把包括滿子在內的所有人都單獨提溜出來問話,或是哄,或是嚇,或是詐,務必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
夜裡雨荷伺候牡丹洗漱,提起鄭花匠來:“他鬧騰得怪厲害的,還是您有法子對付他。他那日對著奴婢時,半點不念舊qíng,比誰都厲害。”
牡丹道:“咱們與他也不過是當初在劉家的那點jiāoqíng罷了,後來他之所以來我這裡,也是因為圖財,並不是因為欠我的人qíng想來還qíng。而且正是因為他知道我們的底細,所以才敢比誰都鬧得凶。”
雨荷小聲道:“他這麼怕,一心想走,風水不好,有邪氣的話也是最先聽到他說的,會不會是他?”
牡丹搖頭:“說不準啊。”鬧得厲害的,可以看做是心裡沒鬼,不怕;也可以看做是心虛,總之最後都還得看證據。反正順猴兒驗看過那牆,的確是有人進出過的痕跡。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大清早,周八娘親自給牡丹送來早飯,牡丹見她似有話要說,便請她坐下一同吃飯。
周八娘推辭不肯吃:“我就是聽說您有喜了,來恭喜您的,順帶也有事qíng要同您說。”見牡丹毫不遲疑地吃了蛋羹,不由笑道:“真好呀,還不害口。”
牡丹笑起來:“大概是因為時候還沒到,又或者是他知道我忙,不忍心讓我難受?我說您呀,就別客氣了,若是吃了呢我不勉qiáng您,若是沒吃,就坐下一起吃。”
“那是您的福氣了。這個孩子夠乖巧,貼心。”這周八娘雖然給芳園做工,但她本是里正之妻,並不是什麼奴婢賤民,聽牡丹一勸,也就笑著坐了下來:“您昨日讓打聽的事qíng連夜就打聽了。我家裡那一個的本家,有個孩子,早幾年一直在城裡做活的,前兩個月,大概就是在那位姓金的客人來談成生意後不久,就回來了。他家原本是最窮的,一年也難得吃上一回ròu,近一個月來,隔三岔五的就去割ròu。”
第二百九十一章解(一)
光憑一個窮人在湊巧的時間回了家,然後突然吃上了ròu,並不能就此判定人家就和這件事有關。牡丹送走周八娘,吩咐順猴兒去查看此事後就和李花匠一起領著雨荷等人繼續善後——能夠挽回多少是多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沒傷了根本,總歸還有重新緩過氣來的時候。
喜郎瞅了個空子湊到牡丹身邊,小聲道:“娘子,小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牡丹停下手:“你說。”
喜郎帶了幾分決絕,瞟了周圍的滿子等人一眼,低聲道:“不怕您生氣,其實小的覺得呂十公子和康兒大概和這事兒也脫不掉gān系的。”
這麼多人,就沒一個敢直截了當地當著她的面說是呂方。包括順子他們,也只是敢背裡頭,或者當著雨荷的面念叨幾句,可是喜郎卻做了這第一人。牡丹看著喜郎,他比剛來的時候長高了一大截,已經比她高了將近半個頭,在這裡吃得好,身板已經拉開了。倘若不看他的眼睛,乍一看會以為他是個大人。他不知道,其實他也脫不掉嫌疑的。這裡面的多數人都脫不掉嫌疑。牡丹微微一笑:“知道了。”
喜郎見她沒什麼特別的反應,膽子愈發大:“那幾日就是他主僕二人住在種苗園裡,之後雨荷姐姐就發現了有花染病。平日裡大家想進這種苗園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qíng,只有他們有這機會!就算不是他們gān的,他們也定然是知qíng不報,等著看芳園的笑話。”
等著看芳園的笑話,呂醇一定會,但呂方會嗎?牡丹嘆了口氣:“我知道了,現在你安安心心地做你自己的事qíng。”接下來她看到喜郎回去後,滿子他們每個人都輕輕拍了他的肩頭一下,表示對他這種勇敢的贊同。看來他剛才的話代表了大多數人的心思,他通過這種出頭進言的方式獲得了滿子等人的承認。但是他最想討好的李花匠卻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牡丹走到李花匠身邊,低聲道:“李師傅,您覺得會不會是他們?”
李花匠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牡丹隱隱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還好,還有個人和她一樣,不相信呂方是這樣的人。假如她的朋友在背後捅她的刀子,借著她的信任給她致命一擊,那將是一件多麼悲催的事qíng。可是,假如順猴兒找不到那個翻牆而入的人,又該怎麼辦?到那時,她也不得不從康兒的身上下手了。
“娘子,呂十公子來了。您見不見?”阿桃咋呼呼地跑進來,表qíng神秘兮兮的,仿佛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qíng一樣。
“當然見!請他到正堂去坐,我馬上過來。”牡丹毫不猶豫地回答,準備洗手見客。見滿子等人表qíng各異地看著她,便又提高聲音jiāo代阿桃:“要以禮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