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安嘆息一聲,輕聲道:“那么小安你是要反悔了?”
安怡道:“關鍵在於公子。”
莫天安收了其他神色,鎮定地道:“你說。”
“咱們掙錢掙名聲,不要摻合別的人和事。如此可好?”
“行,下不為例。我給你賠禮。”莫天安並不廢話,起身向安怡瀟灑一禮,微笑道:“如此,你可願意與我一同去瞧醫館了?我還有一個驚喜給你。”
又不是真的不想gān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qíng,當然要繼續的。安怡笑顏如花:“敢不從命?”
“請。”莫天安笑得極勉qiáng,安怡已經知道他為什麼會接近她,並邀約她開這個醫館了,可她只是點到為止,就連生氣也不過是裝的。按說,這樣冷靜成熟的合作夥伴真是不錯了,但他心裡怎麼就那麼不是滋味呢?因為她不在乎,她只看是否於她真的有利。
醫館位於最熱鬧的正陽大街上,兩層樓的門臉,外頭是藥鋪,中間是個糙木繁茂、曲水清幽的小花園,穿過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裡頭才是醫館,頗有些鬧中取靜的意思。
安怡來回仔細看了一遍,很是滿意。作為從小在京中長大、手裡也算是有點私產的人,她自是深知這樣的鋪子不是尋常人能擁有的,有錢有勢還必須得有運氣,所以莫天安真是下了血本了。
莫天安見她一臉的躍躍yù試,心qíng不由大好,微笑著道:“小安,你挑一間喜歡的屋子做診室。”
安怡不客氣地指了一間窗外滿是綠竹的當陽屋子:“就那間吧。”
莫天安笑道:“你我果然心有靈犀,我也覺著這間好。來,瞧瞧裡頭的陳設你可還喜歡?”
屋裡全是紅木家具,就連屋角那個香爐也是前朝的古物,帳幔用具無一不jīng,雖然奢華,卻極其實用。正是她夢想中的診室,安怡只看一眼就愛上了,卻覺著不合適:“太破費了。可惜不像診室,反倒像是jīng舍。若是尋常百姓來求醫,只怕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不好。”
莫天安朝她擠眼睛:“不如此,如何能顯示出小安你的珍貴難得之處?就這樣了。”
安怡只管搖頭:“不成,還是換了的好。”
甄貴在一旁堆著笑想勸,莫天安輕輕搖頭:“既然如此,就聽小安的,讓人來換了。”言罷引著安怡往前走:“我聘了幾位坐堂大夫,醫技人品都是極不錯的,你可要先認認?”
安怡對這個比較感興趣:“既然日後要一處共事,當然是先熟識一下的好。”
左廂房裡坐著幾個人,或是在對弈,或是在看書,或是在研藥,聽見腳步聲,就都抬起頭看了過來,然後堆滿笑容:“東家來了。”唯有獨自坐在角落裡看書的白皙瘦削青年迅速低下頭,不自禁地又往角落裡縮了縮。
安怡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皺起眉頭看向莫天安。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驚喜,把陳知善找到並請到這裡來做坐堂大夫。也就是說,他已經不聲不響地把陳知善的麻煩全部解決gān淨了,而她從知道陳知善惹了麻煩到現在,也不過半個月不到的光景。崔如卿奔跑這麼久,也不過剛有點眉目,他卻已經完全解決了,就算是為了與謝滿棠作對才刻意討好她,他下的這功夫也夠大的,叫人不能不領qíng。
莫天安朝她微笑:“許久不見,不想與你師兄敘敘舊麼?”
角落裡的陳知善垂著頭,死死盯著手裡的書本,整個人僵硬成了一尊雕像。他不想與她敘舊,態度很明顯,安怡不是不失望,更多是感嘆,這qíng分大概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不是她幫了他,這樣也好,不然他的不堪給她瞧見得越多,他只怕就越轉不過這個彎來。
安怡輕輕搖頭,轉身往外,佯作不曾瞧見陳知善。日後見面的機會多的是,他若願意,總會來找她,若不願意,又何必把他bī走?看他láng狽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莫天安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眼恨不得將頭埋進書里去的陳知善,恍然明白過來。安怡這是心疼她的師兄,不忍心傷了陳知善的自尊心,更不忍心bī陳知善太甚。但對於他來說,陳知善會如何想,會如何難受,與他並無關係,他只要確定,此舉確實是討好了安怡,並讓安怡喜歡即可。於是快步追了出去,故意道:“我以為你會很高興。”
安怡朝著藥鋪子走去,笑道:“我當然是歡喜的。我師兄他是個老實純善之人,醫術也是極不錯的。多謝你了。”無論他動機如何,終究她是得了利。只要她能得利,又何必去管他怎麼想?
莫天安與她並肩而行:“你我之間,無需如此客氣。”
安怡笑言:“該客氣的還是要客氣的。”
莫天安默了片刻,坦然一笑:“那行,你好生研製藥方,讓我多掙點錢,就算是感謝我了。”
“我已經有主意了,第一個月,咱們先推出兩種藥……”
陳知善躲在窗後,神色複雜地看著漸行漸遠、並肩而行的兩個人,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去年那個yīn冷的冬日,就如同一道深不可見的鴻溝,把他和安怡隔在兩邊,她越走越遠,他雖然用盡了全身力氣,卻總也邁不過這道深溝,跟不上她的步伐。他淪落為不敢回家鄉,不敢出門,更不敢行醫救人,成日只敢躲在老鄉的小雜貨鋪子裡苟且偷生的廢人一個,她卻青雲直上,成為有名的女神醫。莫天安找到他時,他以為對方真的是聽說了他的名氣,需要他來坐堂行診,他很高興能堂堂正正地在京城行醫,更感激對方幫他擺脫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