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群的人湧進來,又有人給她扎針灌藥,然後她聽見有人小聲道:“保不住了。”接著桂嬤嬤大哭起來。
終於是保不住了嗎?歷經千辛萬苦,想盡辦法,終於還是huáng粱一夢?她不服,憑什麼!她才剛做了幾天四品恭人,才剛揚眉吐氣沒幾天,為什麼就連老天爺也嫉妒她的好日子呢?張欣死死摳住錦被,硬生生將指甲都摳斷了。都怪安怡,都是安怡的錯。她跟安怡勢不兩立!
渾渾噩噩里,她做了個夢。
夢見一個瘦得皮包骨頭、衣衫襤褸的女子艱難地在雪地里行走著,她的身後是捆綁成一人高的柴垛。坡很陡,雪很厚,女子只能一寸一寸地往上挪,好不容易挪到半坡上,突然一個踉蹌跌倒下來,順著雪地一直往下滾。柴垛被帶動,翻倒打散劈頭蓋臉地砸在女子身上,很快就將女子掩埋在下頭。
許久,柴垛才輕輕動了動,女子滿頭滿臉的血污,掙扎著從柴垛下緩緩爬了出來,爬不多遠,女子掙扎著抱住肚子蜷縮成一團,身下流出的血紅得刺眼。女子卻不哭,反而仰頭大笑起來,那張臉,霍然正是死去的安九。
“啊!”張欣嚇得大喊一聲,猛然從夢中驚醒過來,驚慌地往被子裡縮。
“奶奶,奶奶,老奴在這裡,您這是做噩夢了?”桂嬤嬤掌著燈湊近前來,擔憂地去摸張欣的額頭,然後害怕地吩咐丫頭:“快讓人去稟告夫人,連夜去請大夫,奶奶發熱了,燙得厲害。”
張欣緊緊攥住桂嬤嬤的手,顫抖著嘴唇道:“我……”想說這個可怕的噩夢,卻又開不了口。
桂嬤嬤自以為知道她的心事,便抹著眼淚低聲道:“可憐的奶奶,小少爺沒了。您別擔心,日子且長著呢,日後還會再有的。”
張欣用力睜著眼盯著跳動的燈火,不敢去看角落裡的黑暗和影子,許久才沙啞著嗓子道:“家裡知道了嗎?怎麼不見有人來看我?”
桂嬤嬤說起這個就來氣:“只有老爺過問,大爺說是去請大夫,就沒再露過臉,夫人回來就是讓人把咱們房裡的人拘了去,現下就只剩下老奴與鳴翠兩個人了。老奴讓人去尚書府送信,才到二門處就給攔住了,放不下奶奶這裡,不然老奴也能再多想想辦法……”
這是防著尚書府來找麻煩。田家怕張家,張欣又是鄙夷又是憤恨,接著又覺得很疑惑。為什麼田均會是這樣的態度?他不是瘋子,也期盼這一胎很多年了,再怎麼不顧,也不會不顧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有田夫人,兒子做錯事,當娘的不是該來哄著她,讓她別和娘家說麼?怎地田夫人也是一反常態,不露面,不出聲?
不對勁,肯定和安怡脫不掉gān系,細細算起來,她昨日從起chuáng就沒安生過,遇到的波折一回比一回大。張欣忍著痛楚,叫桂嬤嬤過來:“我這裡不要緊,你趕緊想辦法打聽是怎麼回事?”
忽聽丫頭在外道:“夫人來了。”
田夫人面無表qíng地走進來,淡淡地道:“你醒了?怎麼又燒起來了?哪裡不舒服?”
張欣不想理田夫人,索xing閉上眼睛不說話。
田夫人也不去管她是個什麼態度,直截了當地道:“昨日傍晚,有個形跡可疑的男子找上門來,我問他是誰家的,他說不出來,一會兒說要見桂嬤嬤,一會兒說是有事要拜見大奶奶。當時人仰馬翻的,我也管不得那許多,覺得他形跡可疑,就讓人把他關起來了。結果他倒招了,說是奉了朱大爺之命來尋你的,這朱大爺是誰?為什麼要尋你?”
正文第316章不能白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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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爺?那不正是牛四改頭換面以後用的別稱麼?牛四使人上門來傳信,必然是去昌黎打聽的人有消息了。這可真是什麼事兒都湊到一處了,聽田夫人這意思,倒像是有些興師問罪的樣子。
桂嬤嬤正要開口說話,就聽張欣冷冷地道:“婆婆說得好生笑人,既然說是賊人,我又如何認得?他說認得我,我就該認得他是誰?他既然招了,那自然就會說找我做什麼,我又沒見著人,更不曾聽見他的話,如何會知道他找我做什麼?亂來一個阿貓阿狗說認識我,我就要負責麼?這是誰家的規矩?”
桂嬤嬤便不敢再多話,低著頭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田夫人氣得發抖。外頭傳得那樣的難聽,又有莫名其妙的男人尋上門來,她問一問怎麼了?張欣竟敢這樣的頂撞她!可見這賤人是活該,可見賤人就是賤人。當年的安九,除卻母家不得力拖累了田均仕途無望、不能生子之外,還真沒有做過這樣沒臉沒皮的事兒,哪怕不高興,也從不曾這樣當面無禮地對過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田夫人正要發作,就見田均走了進來:“夜深了,母親您忙了一整天,也累了,回去歇著吧,這裡有我。”
田夫人恨不得將張欣撕爛,卻曉得再留下來也不過是受rǔ找氣受,硬生生地忍著氣由羅嬤嬤扶著走了。田均冷冷地看了眼桂嬤嬤:“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