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悄無聲息地回了棠國公府,謝滿棠正坐在燈下閱批信件文書,頭也不回地道:“事qíng辦得如何?”
柳七歪倒在一旁的躺椅上,抓起一個橘子剝皮:“人家可不缺咱們的關心。除了莫小白臉兒心心念念地掛著,還有許多人牽掛著的。咱們的線被莫小白臉兒給掐斷了不能傳信,她就又另外搭了條線,都那樣兒了還不消停,又在折騰人。”
謝滿棠被他勾起好奇心來,收了筆墨道:“怎麼說?”
柳七偏不告訴他:“小安配的藥可真是好啊,你這麼快就能坐起來了。”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響,一滴濃重的墨汁橫空飛來砸到他額頭上。眼看著謝滿棠好整以暇地捏著筆再去蘸墨汁,柳七哀嘆一聲,一五一十地將安怡那邊的qíng況說了:“……她治病肯賣力,許多人都記她的qíng。邱通的老婆去看她,替她傳了信給崔如卿,要把當初田均在盤龍寺的作為捅出去。還真是執著,這種水深火熱的時候也沒忘了給田均添堵。”
果然是執念,如此深的仇恨,哪怕是殺身仇人也不過如此了。想到張欣賄賂看守要折騰安怡一家子的事,謝滿棠瞬間就找到了這事兒的另一個好處:“正可以轉移huáng氏一系的怒火,田均皮糙ròu厚,張家根深葉茂,就由他們自己去鬧騰吧。”田均做了出頭鳥,那些人就不會過多的關注安怡和安保良了。
“我這就去安排。”柳七起身往外,不忘再刺激謝滿棠一下:“姓莫的小白臉兒也正在暗裡搜尋安保良的下落,你可別讓他搶了先。”
謝滿棠淡定地道:“他搶不過我。”等柳七出去了,輕輕拍拍手,一條黑影自暗處躍出,跪伏在地上聽命。
謝滿棠氣定神閒地道:“讓他們一定要讓太后在二十六千秋節宮宴那日把安怡召進宮去。還有,盯著田家。”
正文第350章禍事
田均覺得自己是因禍得福。雖然家事上因為張欣偷qíng流產、他自己被爆出不能生育的事過得很堵心,但政事上他卻藉機保全了自己。
形勢bī著人選隊站。huáng氏發難脅迫皇帝,bī得安保良畏罪自盡一事鬧得很大,huáng淑妃又出來晃悠,他因為之前曾經搭過張婕妤的線,得了個牽頭彈劾安保良的差事,縱然因為錯綜複雜的局勢沒能親自動手,但也在huáng淑妃那裡掛了號。若非他剛好攤上張欣借種生子的醜事不得不低調行事,huáng氏一派還要指派他去做出頭鳥,就連推都不好推。
他看得很清楚。如今huáng氏看似風頭無雙,皇帝一讓再讓,不但下旨讓人捉拿並bī死了安保良,把謝滿棠為首的倒huáng派弄得láng狽不堪,還連下三道聖旨封賞huáng氏。旨意極盡讚美之詞,封賞極厚,但已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明眼人都看得出危機四伏,huáng氏順應皇帝的安撫也罷,皇帝的退讓和隱忍也罷,都只是假象,將來還有一場惡戰,必將血流成河。
這樣的qíng形下,陷得並不深的他當然不能再跟著那些人群魔亂舞,一邊倒的跟隨huáng氏並為其鞍前馬後,絕不能公然站在huáng氏的對立面和huáng氏作對,否則萬一將來huáng氏贏了,他要怎麼辦?但也不能完全撇清,可以私下示好,以防將來huáng氏敗退,皇帝秋後算帳。所以多虧張欣爆出這樣的醜事來,他才能退可守進可攻,立於不敗之地。
果然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倚,古人誠不欺我也。今兒真是個好日子!田均想到這裡,萎靡許久的jīng神就又振奮起來,一口氣做了十首明志的好詩。做完之後越看越滿意,便想要紅袖添香,就讓新收的擅長音律詩詞的美人兒綠腰過來譜曲彈唱。
二人jiāo頭疊股地“做”了兩首曲子,還沒來得及試曲,就聽長隨楊商在外頭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大爺。”
田均的興致被打擾,很是不高興,卻又擔心誤了大事,便揮手讓綠腰退下去,把楊商喚進來。楊商賊兮兮地道:“大奶奶請了個男子上門,桂嬤嬤親自領進去的,門房上不敢攔,那人全身上下都罩著幕笠,不曉得是個什麼人。”
這不要臉的娼婦,當真是仗著娘家勢大,不把田家放在眼裡了吧?田均立時勃然大怒,yīn沉著臉大步往張欣的居所趕去,一頭闖入院子,看見個小丫頭探頭探腦的似是要通風報信,便一腳踹將過去,揚聲罵道:“吃裡扒外,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狗東西,大爺今日就要叫你知道厲害。”
屋裡桂嬤嬤聽見,害怕地問張欣道:“奶奶,怎麼辦?”
張欣正聚jīng會神地領著玄一真人四處查看,並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由著他,還能翻天不成?”
說話間,田均闖了進來,看到玄一真人,便將神色變幻了幾番,堆起一個熱qíng的笑容來:“真人是何時來的?也不使人說一聲,我好備下素酒招待您。”
玄一真人含笑行了個稽首禮:“許久不見,田大人這一向可好?”他穿著一身普通的灰色道袍,約莫四十多的年紀,面容清癯,留了一把油光水滑的好須,可惜若非眼睛太過yīn鷙,看上去還頗有些仙風道骨。
但田均對這道士實在喜歡不起來,這道士當初的確是把屋子裡奇奇怪怪的聲音和他心裡那種奇怪的恐懼感弄得沒有了,但這道士著實收了他不少銀錢。還紅口白牙地說他日後定然順風順水、升官發財。他的確是升官了,可惜遠遠說不上順風順水,更別說發什麼財,破財背運倒是真正的。
這些都是次要的,他最忌憚的是這道士一副“我知道你心裡最骯髒的秘密”的那種神qíng和語氣,總讓他如鯁在喉。此番張欣把這道士請來,說不得又是要借死去的安九生事,好替她正名,再耍盡手段威脅誘迫他相從。田均掩去厭惡,假笑道:“承真人吉言,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