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天黑得早,夕陽的餘光將安怡的身影照得老長,從大夫人唐氏和田氏的角度看過去,安怡似乎是踏著日光而來,每一步的速度和距離,都似乎經過了jīng心的測量,走得均速又平穩。她的臉上帶著笑,笑得卻疏離又矜持。
田氏突然想起了那個huáng昏,她想給安懷找個最好的老師,需要一件珍寶做為拜師禮,便把主意打到了安九的身上。那一天,安九回來,問她要什麼,她很委婉地告訴安九,這位大儒喜歡蔣道子的畫。她知道安九的手裡就有一幅,是那位偏心眼的公公的心愛之物,卻不留給孫子,反而給了孫女。
安九當時沉默了很久,說要見安懷,安懷甚至於不耐煩賞臉見安九一面,安九就說了一句,我明白了。到底也沒表示願不願意拿出那幅畫,她急著追出去,安九站在夕陽的餘暉里,也是這樣笑得疏離又矜持:“不是我捨不得,只是安懷眼裡沒我這個長姐,我為什麼要幫他呢?總得給我一個理由。讓他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來找我。”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安九,安九被張欣使計弄走後,她第一件事就是找田均要了那幅畫。終於安懷拜師成功,終於安懷功名順達,終於她們都忘了安九這個人。
可是安九今天又回來了,她又回來索要她的那些東西了,而那些東西本不該屬於她的。或者說,至少有一大半本應該屬於安憫和安懷的,都是怪那死去的公公拎不清……田氏指著安怡和唐氏道:“大嫂,你看清了嗎?她就是安九,就是安安,她來找我們索命了。”
唐氏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沉著臉訓斥田氏:“胡說八道些什麼?那是淑惠鄉君!”
田氏yīn測測地道:“不是,她不是,今日的事qíng都是她鬧出來的,她覺著我們所有人都欠了她的,她會把我們全部都弄死的。”
田氏這樣一說,不單是周圍伺候的人臉色變了,就連唐氏的臉色也變得很是難看。
“大伯母,您別擔心,這事兒和你沒關係。”安怡和氣地握住唐氏的手,轉頭看著下意識地躲了開去的田氏,巧笑嫣然:“三夫人這是瘋了吧,或者,是膽子太大?居然不怕冤魂索命?旁人是躲都躲不及,您卻自己送上門去?三夫人,我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別以為裝瘋賣傻我就會算了。今日這事兒,你勢必要給我個說法的,說不清楚,我和你沒完。”
說話間,安怡覺著唐氏的手掌涼得厲害,知道她也怕,便俏皮地朝唐氏笑道:“大伯母可是也信了她的胡說八道?怎麼樣?我的手還是熱乎著的麼?”
唐氏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即又搖頭,接著又覺得不妥當,便笑道:“侄女兒真會開玩笑,你三嬸娘就是個糊塗蟲,她……”
安怡沉了臉,冷冰冰地道:“冤有頭債有主,大伯母若是要替她說qíng,那就不要再談咱們的jiāoqíng了。”
唐氏的心qíng好生複雜,不管安怡是個什麼人,所為何來,安怡的表態她都很明白了,這是委婉地提醒她,只要她別多事,這一切就和他們其他人沒有關係。唐氏覺著,自己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義務去替三房消災擋災,便不露聲色地從安怡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痛心疾首地道:“三弟妹,你糊塗啊!”
正文第471章挨打了
田氏一驚,隨即有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地轉頭瞪著唐氏:“大嫂,你什麼意思?”
“三弟妹,我是想替你說qíng,但我也不好意思太過分。這兩****總在府里神神叨叨的,我只當你是一時糊塗,卻沒想到你竟然瘋魔了,騙我們說你是要帶安憫去賠罪,結果竟然去做那種事!這世上哪有死人復生的?何況咱們家安安是急病而死,又沒誰對不起她,她gān嘛來索命?”唐氏邊說這話,邊偷覷著安怡的神色,打的卻是想要盡力擇清自己的主意。
大房二房的確沒有親手參與這件事,他們不過是在事發後不聞不問,任由張欣與田家胡作非為,仍由她生死不明罷了。安怡曾經怨恨過他們對她的漠視與無qíng,卻沒到想要將他們也一併弄死弄殘的地步,可惜他們已經先將自己給弄廢了。安怡笑得壞極了:“大伯母,也許三夫人就真是對不起九姐姐,因此日夜擔心九姐姐來找她索命呢。恰好遇到我長得像九姐姐,剛好安憫又惹了事,再被人挑唆幾句,三夫人就瘋了。”
唐氏接不上這話,便給身邊嬤嬤使眼色,暗示身邊嬤嬤想法子把她給支出去躲開。沒等下人想出辦法來解圍,就見田氏的心腹田嬤嬤臉青鼻腫地快步走進來,如喪考妣地哭喊道:“夫人,大老爺要叫搬咱們房裡的東西去抵債呢,就連三老爺房裡的東西也都被搬光了。又問老奴要當初九小姐的嫁妝單子,說是要給王家jiāo待,老奴才說沒有,就挨了一頓好打……”
田氏頓時跳了起來,也顧不得安怡這個“索命的冤魂”就在一旁虎視眈眈,大叫著要往外跑:“我還沒死呢,誰敢動我房裡的東西?”
又見安憫的通房哭喊著跑過來:“夫人,夫人,不好啦,七公子燒得厲害,全身抽搐,大夫說看不好,讓準備後事呢。”
“啊!”田氏呆住,手腳直哆嗦,往哪裡走都不是,突然間轉過頭來瞪著安怡,眼睛裡滿是凶光:“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