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辰忍著笑,湊近她,打量著她的表qíng。顧初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又因為他的靠近心臟亂跳,輕推了他一把,“看什麼呀?”
“你的眼睛告訴我,其實你很害怕。”陸北辰笑了。
說得顧初尷尬極了,便跟他急,“誰害怕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眼睛告訴你我害怕了?”
“語言邏輯還不錯,看來沒那麼害怕。”
“我學醫的時候什麼沒見過啊。”顧初給自己壯膽的同時也在他面前提升士氣。
陸北辰狀似了悟,“也對。”
顧初聽他這麼答覆,氣就矮了一截,他不會真的把她一個人扔在這兒吧?果不其然,陸北辰真沒打算跟她留在一個辦公區,笑得很是輕淡,說,“工作吧。”
完了……
顧初咽了下口水。
“哦對了,你最好不要亂跑亂翻,不定有什麼死人的器官會被你翻出來。”陸北辰很是“認真”地叮囑了她一句,“你應該清楚,能在這裡出現的死人各個都有原因,跟提供醫學解剖教學用途的屍體可不同。”
“死人的器官?”顧初冷不丁打了個顫,脫口而出的聲音也變得尖細了,“死人的器官不都是在實驗室里嗎?怎麼會在辦公區?”
陸北辰唇邊笑容擴大,“怕了?”
顧初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qiáng烈,馬上調整qíng緒,“沒有啊,我只是……提出疑問而已。”在誰面前示弱都行,唯獨面對他不行。
“jīng神可嘉。”陸北辰的笑意味深長,見她還要反駁,又不緊不慢地補了句,“我是指,你積極發現問題提出疑問的行為。”
顧初攥了攥手指,她發誓,就算嚇得尿褲子她都不會跟他吱一聲。
“行了,我不打擾你了。”陸北辰說著,又突然不合禮數地輕捏了下她的臉頰,“如果害怕,歡迎隨時進來找我。”
顧初臉一扭,避開了他的大手。陸北辰笑了,轉身進了那個不透光的房間。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當陸北辰將裡面的房間門關上後,這裡似乎連時間都凝固了。顧初下意識地環顧周圍,工作設備齊全,可空曠的環境就只有她一個,老天,都沒人在這裡上班嗎?哪怕有一個人遠遠地坐在那也行啊。她知道其實自己跟陸北辰就隔了一道門,可不在視線範圍內的話,人總會胡思亂想。
顧初緊緊抱著文件,選了一個座位坐下,手指碰觸到了桌面時都覺得涼。這裡一切似乎都沒有溫度,桌椅、電腦、筆、各種儀器……還有,在房間盡頭的那個人。
其實她膽子並不大,但很多朋友送給了她“顧大膽”的外號,那是因為她不想被人看扁更多時候在裝腔作勢罷了。她怕黑,尤其是怕鬼,當然,學醫的她深知這世上沒有鬼,可鬼這種東西不能深究的,畢竟誰都不能肯定地來解釋世上的一切怪相吧?學醫那會兒她選擇了內科,原因就是怕血,怕那些血淋漓的傷口,同時還輔修藥劑學,她想得挺好的,如果內科進不去,能進藥劑科也挺安全。可她好死不死地就遇上了陸北深,結果證明愛qíng的力量果然是不可估量的,bī著她這個怕血怕黑怕鬼的人改了理想。
當初,陸北深為了給她克服心理障礙什麼損招都能想出來,好不容易自認為能跟鮮血淋漓的活人較量了吧,現在倒好,這個陸北辰直接把她拉到死人這裡,她覺得自己快崩潰了。
文件翻開,拿筆的手都在顫抖,顧初總覺得這個房間裡yīn風陣陣的,背後生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極小的碎步踱到窗子前,玻璃是茶色的,阻斷了大部分的陽光,將房間的光線折損了不少。她試圖開窗,可惜徒勞,沒有一扇窗子是能敞開的。這一刻,顧初很想衝到那個房間門口敲門將陸北辰叫出來。
深吸了一口氣,她重新回到座位上,儘量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文件上,陸北辰也算是仁道了,給的她都是一組組藥物的名稱,如果換做是那天一張張死者的照片,在這種環境下她非瘋了不可。
藥理學她不陌生,學校學過,再加上在醫院的時候她天天跟藥品打jiāo道,只是令顧初感到驚訝的是,蕭雪生前竟然吃了這麼多種類的藥。當然,平常人最多服用的藥物可能就是一些治療頭疼腦熱的感冒藥,但蕭雪沒有。她是從來都沒感冒過?顧初並不吃驚,蕭雪不是不會感冒發燒,而是就算感冒發燒她也不會吃感冒藥。
她是多少了解蕭雪的,作為一個每天都在台上表演的演奏家來講,感冒藥是他們避諱的,市面上大多數的西藥類感冒藥都有麻huáng鹼或氯苯吡丙胺成分,抑制感冒病菌的同時也會引起嗜睡,對中樞神經有深度控制。所以對於將舞台視為生命的蕭雪來說,每一次的演奏都是攀登高峰的過程,她是要絕對保持清醒的。
蕭雪服用的藥品中,以保健品為主,大多數是補鈣、補鐵、補血的,各種膠原蛋白、葡萄籽油、綠葉素等等的攝入,雖說保健品不是藥,但照蕭雪這種大批量服用的架勢,這些說不上是什麼牌子的保健品會不會在她體內起到反作用誰都說不準。
文件中還有一些處方證明,有一種藥是蕭雪長期服用的:心得安。
心得安?
顧初遲疑了一下,這在之前的報告中她似乎見過,可沒有引起她的重視,原因是,心得安是一種再普通不過的藥了,用醫學術語又被稱為普萘洛爾,是緩解心律失常的常見藥。這原本不算什麼,因為據調查報告指出,蕭雪自小患有心律不齊、心跳加速的毛病,如果這是她的缺陷,那麼服用心得安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