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會時常酸痛,還有,遇上冷天或yīn雨天,傷口的部位會不舒服。”
“你回國前我就說過會發生這樣的現象,那場車禍你能活下來純粹是因為你的意志力堅毅,大大小小五十次手術,不管以前是身體多麼好的人經過那些手術也會垮掉。你頭部現在還有數塊壓迫神經線的血塊,雖然說已經吸收了一部分,但那些細碎的血塊卡在了重要的神經線上遲遲不敢動,你的手抖、眼睛酸痛,都是神經線受到壓迫的緣故”斯密斯醫生憂心忡忡,“我想,再過不了多久,你的腿也會受到影響,運動神經、視覺神經都壓迫受損,這是早晚的事。”
陸北辰笑了笑,“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別忘了,我的神外成績向來優秀。”
“別嬉皮笑臉!”斯密斯醫生虎下臉。
陸北辰馬上不說話了。
“我知道你的意志力很堅毅,可以這麼說,你是我見過最不可思議也是創造奇蹟最多的病患。所以,為什麼不再次接受手術呢?之前你還只是猶豫,現在態度卻這麼堅決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五年前他親眼目睹了一場車禍,那是一輛跟他對開的車子,呼嘯而去時他卻聽見驚天的一聲響,這才發現那輛與他擦肩的車子翻下了圍欄。那是一場慘不忍睹的車禍,圍欄將車頭撞碎,車子從高空翻滾而落,整個車身都在礁石上摔殘了。他忙叫了救護車,但心裡隱隱覺得,車主是活不下去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了陸北辰,也就是車禍的車主,當時他作為醫生外加目擊者跟著上了救護車。陸北辰已經奄奄一息了,滿身都是血,車子剛開動就停了心跳。在救護車上,醫生下了死亡通知。那時候他不知怎的就是不信邪,作為一個醫生,更不想眼睜睜看著個生命在自己眼前溜走,便不停地為他進行搶救,周遭醫生都以為他倆是親人。
結果,陸北辰還真是爭氣,終於恢復了心跳。
他本不是他所負責的病人,而且,像是這種發生車禍的病人每年不計其數。可他就是無形中惦記著那個小伙子,輾轉打聽才知道他還處於搶救期,便決定接手。整整三年,陸北辰是他治療時間最長的病患。手術期主要集中在第一年,那一年,他拉來了他在業界從內科到外科的老同學,為的就是保他一命。
第一次的大手術,歷經了三天三夜,期間,被他和另外一名腦外專家下了死亡通知,可推出手術室的時候,他對著他說,陸北辰,你小子這就放棄了嗎?
那一次是奇蹟的迸發,護士剛要給他扯去身上的各種管子,心臟監護器就有反應了,那一次,他和老同學們就像是欣喜的孩子。
也許是因為有緣分,也許是覺得這小子身上有股與眾不同的勁,而事實上,這一次次的經歷下來,足可以證明這小子的確與普通人不同。這小子創造的奇蹟何止一次兩次?一場車禍,他的內臟都受了極大的創傷,更別提身上多處骨折和神經xing損傷,但他硬生生就在手術中扛下來了,第一年完全配合治療,年底已經可以恢復些體力和走動了。
第二年,陸北辰跟他說,斯密斯先生,我不想躺在chuáng上當廢人。
他問他想要做什麼,陸北辰想了想說,我還有醫學考試要參加,所以,我需要看書。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陸北辰醫學只是如此淵博,尤其是在神外方面,這也能解釋的通,很多時候手術過後他都清楚注意事項的原因了。那段日子,他經常跟陸北辰jiāo流神外等醫學話題,會常常讚嘆於他的想法,於是,他就更慶幸自己當初能把他給救下來,因為他足可以稱為醫學天才。
他日日看書,陽光好的時候會讓護士推著他到花園,因為身體機能尚不穩定,所以他不能出院。他是個英俊的孩子,但臉上也著實動了刀子,但還好,他身上摔得嚴重,當時車子的氣囊彈出,他的面朝下,護住了臉。有時候他會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會很久,他便問他在想什麼,陸北辰說,還好我沒毀容。
他以為,這種心態是正常,英俊之人在乎容顏也不可厚非,可是他接下來說了句令人費解的話:否則,她就再也不認識我了……
他們之間的jiāo流都用英文,他聽得清楚,陸北辰口中的是“她”。
連他都深信不疑陸北辰以後會從事醫學,可上天終究還是要考驗人的,陸北辰頭部有細碎血塊,其中有多塊對神經線進行壓迫,導致他的右手無法拿起細小的東西,甚至無法用力。那是他見到陸北辰最崩潰的一次,他像是發了瘋似的砸了病房裡所有的東西,包括撕毀了那些醫書,那些支撐他活下去的希望……
是啊,如果連手術刀拿起來都困難,如果能成為一名優秀的神外醫生?他右手機能受損,又受了這麼大的傷害,就算以後去醫院任職,又有哪家醫院敢冒險聘請他呢?
☆、353但我現在,只想活下來
命和右手二選一的時候,你會面臨怎樣的抉擇?
斯密斯這一生見過太多患者,瀕臨在生死之間,面臨著活著或死去的考驗。他相信大多數人在面對這種qíng況時會選擇前者,但他也相信,陸北辰更希望能保住右手。手,對一個外科醫生太重要了,等同於命,甚至高於命。命運多坎坷,會允許你走錯路,再折回來重走,然而面對手術、面對決定病患生死時,手是不允許出錯的,哪怕一丁點的錯都不能出。
在得知手術結果後,陸北辰足足消沉了一個星期。這個哪怕次次油走在生與死之間承受巨大痛苦都不曾消沉的男人,卻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徹底崩潰了。那一周,他什麼都沒做,像是活死人似的躺在病chuáng上,又或者在窗子前一坐就是一天,不去公園散步,不配合物理治療,不說話。
他知道,像是這種意志力異於常人的人,心中必然是有所堅持的,但,堅持被摧毀,這種打擊甚過奪他xing命。他擔心他的狀況,生怕萬一想不開尋了短見,找了數名心理諮詢師進行輔導,但陸北辰多不為所動。就在他都深感無力的時候,第八天,陸北辰開口了,第一句話就是:我可以做法醫。
“什麼?”當時他大吃一驚,誤以為聽錯。
那一幕至今難忘。
是在一個早晨,那日的陽光格外明媚,如同燙金似的有萬丈光亮從窗棱上灑下來。陸北辰扶立於窗前,一套淺色條紋病服襯得他愈發孱弱骨瘦,他轉過身來,蒼白的臉頰陷入光yīn之中,可那雙眼異常明亮,如刺穿黑暗的利劍,其鋒利足令人震撼。他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右手廢了我可以用左手,醫生做不成我可以做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