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天,你告訴我你的家鄉瓊州很美,那裡的海是無盡的藍,下雨的時候游巷的青苔階很làng漫,我承諾你終有一天要陪你撐著傘漫步游巷。
那一年那一天,你說你喜歡送你的那些小玩意,那些小玩意是你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那一年那一天,你跟我說你很想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寄於夜闌之下遙看星星,帳篷里你睡得很甜,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守護一個人也是件幸福的事。
那一年那一天,你哭著一遍遍看著張國榮的電影,摟著我對我說,我們也要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哪怕是一個時辰也不行。
那一年那一天,你對我冷淡了,你說,我們分手吧。
那一年那一天,你說你不再喜歡那些不值錢的小玩意,最奢貴的禮物才配得上你的身份,而我,配不上你的身份。
那一年那一天,你打開了酒店的門,你說,你已經屬於他了。
那一年那一天,我出國了,卻在你家窗子下站到天亮,只想最後看你一眼。
那一年那一天,你訂婚了,我的心也死了。
那一年那一天……
顧初一張一張地看,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地往下砸,模糊了視線,可一幅幅畫卷上的每一行字都往她眼睛裡鑽、往心裡鑽。
每一幅畫上都會有一段回憶,過往的點點滴滴全被他盡數收錄在文字上。她抬手,觸碰紙面上的那些文字,眼淚就滴在了指尖之上,涼得令她發抖。
是那些熟悉的字跡,雋秀俊挺、她所熟悉的字跡,每一句話的後面都有個張狂蒼勁的簽名:陸北辰。
顧初久久地盯著“陸北辰”這三個字,眼眶再次染紅,淚水簌簌而落,心口似炸開般的疼。
將最後一幅畫打開,這也是她在瓊州畫得最後一幅畫,從這幅畫之後她就停了筆,將大學時期的過往統統封存。緩緩拉開畫卷,畫中是他的背影,靠在白蘭樹旁,身形頎長挺拔。
她還記得最後的這幅畫,是她遲遲不敢畫他回頭的模樣,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的背影,終究地,離開了她的世界。
畫卷的末端,亦有一段話:你在原地,我不忍不歸,哪怕遍體鱗傷穿越風雨,以為深恨,卻,也不及深愛。
雖沒再有落款的名字,可字跡她認得,是陸北辰。
“北辰……”堵塞的喉嚨里衝破了這個名字。
曾幾何時,她一遍遍說服自己去相信一年前是叫相識,可現在,她騙不了自己,其實她一直都明白這世上真的有種遇見叫重逢。
這一刻,她明白了太多事。
明白了最初遇見時他的岑冷,明白了他忽冷忽熱的yīn晴不定,明白了他曾經說過的那句“你能跟那個姓喬的在一起為什麼不能跟我?”,明白他問她的那句“很難嗎?跟我在一起很難嗎?”
是她太善於欺騙自己,又或者說是她太自以為是,這一年多來,她將自己最敏感的神經死死壓著,拼命地告訴自己,他是陸北辰,是陸北深的哥哥,他不是大學裡的那個男人。
其實她太明白自己的心思,一旦真的承認他就是曾經的他,她qíng何以堪?那段背叛過的日子如同煎熬,她無法去正視,甚至說,她不想去承認,承認,他就是曾經的陸北深。
顧思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那一箱子的畫卷被她打開,一張張一幅幅擺了一地,像極了去年生日的那一晚她失魂落魄地回家,一張張看著這些畫像。
她不知道顧初怎麼了,也不知道今天她經歷了什麼事,一時間又不敢上前。顧初在哭,很安靜地哭,眼淚不斷,她的衣衫不知是被雨水打濕還是眼淚打濕,那紅紅的雙眼讓顧思看著揪心。
許久後,顧思才小心翼翼進了閣樓,繞過那些攤開的畫像,陪著她一同坐在泛舊的地板上。“姐,你別嚇我。”她開口,拿了紙巾輕拭顧初的眼淚。
顧初沒說話,一垂臉,眼淚砸在畫卷上。
顧思忙抽出她手裡捏著的那幅畫像,不經意間掃過落款的文字,驚訝,再看周圍其他的畫像,都有文字。不由納悶,之前她見過這些畫像,可沒見到過有什麼文字。
“這些字是……”顧思低聲問了半截話,她不知道該要不要問是不是陸北辰的字,畫像不是他弟弟嗎?
顧初卻驀地起身衝出了閣樓,顧思一驚,“姐,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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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大了,透過窗外,外灘模糊了妖嬈的模樣。陸北深靠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雨點砸過窗子,指尖夾了支煙,房內的光線很暗,他手指間唯一那麼一點的猩紅,若有若無。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擾了他的沉思,手指一抖,大半截的菸灰掉落在地。他將菸頭摁滅,起身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顧初,被雨淋得濕透,一張臉愈發慘白。
他微驚,“你……”
“告訴我。”顧初的手搭在門框支撐著全身,緊扣的手指泛著白,她挺著一身的寒,盯著陸北深,“我要知道所有的事,告訴我!”
陸北深看了她少許,輕嘆了一口氣,身子微微一側,“進來吧。”
十分鐘後,陸北深遞了她一碗熱的薑糖水,輕聲說,“我的廚藝跟我哥比差很多,所以,你對付喝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