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里已經沒什麼人,空dàngdàng的,他到電梯口去接楊蔚琪,見她提著很jīng巧的小盒子。
“你不用這樣麻煩,我一會兒回家吃就是了。”
“等你回家你就會忘記吃飯了。”
飯還是熱的。鄭諧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你不多吃點嗎?我排了半小時的隊才買到。”
鄭諧又努力地扒了一半。
晚上他送楊蔚琪回家。因為她買飯的地方在老城區最熱鬧的街道,沒辦法停車,她是打車來的。
鄭諧一路都很安靜,他有話想說,卻不知該如何說起。楊蔚琪見他沉默,也不多言。
到了她家門口時,她問:“你今天要不要上去坐坐?”
鄭諧搖搖頭:“今天有點累。”他想起些什麼,轉頭看她,“前些日子你說想出去玩兩天,你選好地方了嗎?”
楊蔚琪謹慎地看著他:“還沒。你最近似乎很忙,還是算了吧。”
“我答應過你陪你出去一趟。其實我也有些話想對你講。”
楊蔚琪驀地推開車門:“我明天可能要出差。等我回來再說吧。你早點休息。”說罷也不等鄭諧出來送她,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得很急,鄭諧看著她的纖細的背影隱沒進大門,在車裡呆了一會兒,抽了一支煙,才離開。
他昨夜幾乎沒睡,回到家覺得困得睜不開眼,頭又開始疼。他在藥箱裡翻來翻去,找出兩片阿斯匹林與兩片安眠藥,也沒看是否過期,就和著水吞下去了。
那藥箱是有一回他受涼發燒,既沒看醫生也沒吃藥,生生地自己撐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全身無力,打電話把和和叫來了。後來和和替他準備了這個藥箱,放得全是常備藥。她不常來他這個住處,但每次來的時候,會把他的藥檢查一遍,將快到期的拿走,到樓下藥店再去買回新的。
想到和和,他的頭疼得更厲害,連心口都開始隱隱作痛了。
鄭諧連澡都沒洗就睡下。只是他睡得並不安穩,又夢見一堆亂糟糟的事物,夢中的故事邏輯很混亂,醒來一個夢,發現那個夢原來在另一個夢中。
第二天他jīng神仍然不太好,而且從大清早就不順利。
韋之弦不在,他做什麼都更不順手,而下屬也頻頻出錯,錯誤低級到他連糾正都覺得沒意思。
鄭諧涵養極好,從來不向下屬發脾氣,可是那天所有到到他辦公室去的人,都寧可他朝自己發一頓脾氣,也好過被他用那種難以揣度的眼神審視幾秒鐘來的舒慡。
中午他意外接到了父親親自打來的電話。父親公務繁忙,除非他出了大事,否則根本不會給他打電話,即使要找他時也是讓秘書通知鄭諧。而鄭諧從小到大,並沒做過什麼能驚動父親的大事。
鄭諧心頭有不好的預感。
父親問了幾句他的近況,他像匯報一般用最簡明扼要的詞彙概況了最近的工作qíng況。後來父親說:“聽說你最近與一個女孩正在jiāo往,已經有談婚論嫁的打算,過幾天帶回來給我看看。”父親的聲音里難得地透著一點喜悅。
鄭諧從指尖開始冷。他頓了頓,小心地問:“您從哪兒聽到的消息?”他很確定父親根本沒有機會聽到八卦,而且即使聽了也只會付之一笑。
父親說:“和和。”
鄭諧指尖上的那一點點冷意,漸漸地蔓延到了全身。
(2008年11月初稿,2009年4月修改稿)
17-遺失的美好-修改版
有的人說不清哪裡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在最開始的那一秒/有些事早已經註定要到老——《遺失的美好》
鄭諧記得很久以前曾經有人問過他,和和之於他究竟意味著什麼。
或許是父親問的,又或許是母親,他記不太清了。
他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和和之於他,就是一個天經地義的存在,如同他改變不了父母是誰,或者改變不了自己的個xing一樣。他與和和的相處,就像每天吃飯喝水,呼吸空氣一樣再自然不過。
也許在某一些特別的時刻,當他的jīng神狀態出現一點裂隙時,他會產生一瞬間的恍惚與迷惑。還好那只不過是錯覺,他可以輕易地在自己還來不及搞清楚的時候,便將那種失神狀態迅速掐滅。
這麼久以來,他從沒想過要改變什麼,也覺得不需要改變什麼,因為和和一直在那裡,與他保持著最合適的距離,退一步稍遠,進一步又稍近,這樣的距離剛好達到平衡,即使外界條件都變化了,也不能夠左右他倆的關係。
直到那天晚上,他才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真的天經地義地存在著的,任何事qíng終究都會變質的。
他還沒想好應該如何去做。可是在一團混亂的思緒中,有一個聲音清晰地告訴他,他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了,否則可能會出現一些他最不想要的結果。
鄭諧從小到大都沒遇上過什麼讓他糾結的事。
有朋友說過,他的大腦像高jīng密計算器,無論多麼複雜的事qíng,他都可以迅速分解成無數部分,然後用最迅捷簡明的方式去解決,就像作算術題。
所以這一回,他仍按著自己認為最合理的程序來進行。
先確認事實真相,安撫好和和,然後爭取時間……他確實沒想好到底該怎麼做,他一想到某些可能就心煩意亂。可是他相信,只要給自己一點時間,他一定會想出相對而言最好的解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