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如期舉行,他們很快有了可愛的兒子。曾誠是無可挑剔的好丈夫、好父親。出國會給她買禮物,有空閒時間就會逗兒子玩,應酬需要去聲色犬馬的場合,會帶上銷售副總和辦公室主任,從來不會喝醉失態,從來沒沾惹上外面不知所謂的女人。周圍那些太太無不半是羨慕半是妒忌地誇她好運。
然而他的表現越是無可挑剔,她越是想法多多。甚至從來沒在她這個最親密的人面前露出一點fèng隙,所有的聯想指向的都是他抽屜最下層紙盒裡的照片。
這個男人一直保持著冷靜,只能讓她生出無數聯想,而曾誠從來沒將照片收藏起來,仍然放在原處。張易昕會在心qíng鬱悶時,悄悄走進他的書房,翻出照片,以一種近乎自nüè的心態審視。
那是他的青蔥歲月,而她沒有份參與,與他一塊笑得無憂無慮的是另一個女人。
她想,他曾在別的女人面前那樣開懷縱qíng,莫非他的熱qíng全留給了她。
她想,他是不是還保留著對那個女人的回憶,娶她只是因為她“合適”做一個妻子。
張易昕用懷疑的目光看他接觸的每一個女人,試圖找出與她們相處時,他是否有些微的異樣。當某天她路過公司上去著樣衣時,透過落地玻璃窗著見曾誠與一個頭髮綰在腦後,穿著合體套裝的女子正在jiāo談,她的心突然加快跳動,在她看來,那個女子的側面竟然與照片上的女孩子有神似之處。
旁邊的職員告訴她,那是新來的人事經理,非常gān練,深得曾總器重。
她開始頻頻打破公司巡視,終於有天對從曾誠辦公室里出來的那個人事經理無故發作,講出了諸如要自重之類的話,周圍職員全部噤聲,而人事經理只鎮定地挑眉冷笑,說,她覺得更需要自重的是老闆娘。
張易昕氣得發抖,明白自己在職員眼裡實在地位有限,而這全是因為曾誠並沒有將她擺到一個讓大家重視的位置。
曾誠晚上回家後聽了她的控訴,只淡淡地說:“易聽,基本上我認為她說得有道理,我不會因為那句話就開除一個稱職的管理人員。我大概給不了你要的安全感,這樣鬧下去,大家都難堪,我也很厭倦。要麼,你收斂自己再不要無理取鬧。要麼,我們只好分開了。”
他如此輕描淡寫說來,張易昕既害怕又憤怒。思前想後,她還是私下約見了人事經理,艱苦談判後,對方帶著汕笑接受她開出來的條件,答應主動辭職.同時不客氣地說:“曾太太,如果曾總哪怕給過我一絲可以爭取的空間,我也不會走。”
她覺得羞rǔ,同時又慶幸,這女人果然凱覷著她的老公,如果不是她發現得早……
幾年下來,公司職員見她就正色斂容,貌似恭謹,她也知道他們大概拿自己當笑話看了。她甚至再找不到假想敵,然而神經一直緊繃,這樣的生活讓她日益尖刻冷淡,拿不出耐心做賢淑的樣子取悅誰了。
當曾誠再次說到分手時,她明白自己的婚姻真的是走到了末路。她也厭倦了,可還是拖著不願意痛快點頭,心理矛盾得自己也分析不清,似乎總想看看有沒女人自動浮出水面,又似乎想試探一下這不動聲色的男人到底想的是什麼。
然而還是徒勞。曾誠下了決心的事,幾乎是沒人能改變的。
他給她的條件十分合理,她請來的律師看過後,也點頭承認不必再勞煩他了。當曾誠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時?她先是負氣說:“與你何gān?”看他並不動容,她卻氣餒了,“我準備去國外念書,好歹經濟無憂,讀點自己感興趣的課程也好。”
“這樣不錯。”曾誠簡單地說,“我安排秘書陪你辦手續,有什麼事,請隨時跟我聯繫。”
張易昕並不熱衷於讀書,但還留在本地,與舊識見面,不免被人打上曾誠前妻的標籤。那麼好吧,換個環境,看誰離了誰會生活不下去好了,她這樣想。
兒子的撫養權歸她,但曾誠與她達成協議,她先移民過去,兒子留在國內讀待讀完中學後再商量是否去國外繼續學業。
華人的圈子並不大,她仍能聽到國內的消息。不過幾個月.某位太太過來探望留學的女兒,順便帶八卦給她,曾誠與索美一個辭職的銷售經理葉知秋之間有曖昧,己經在當地服裝企業間傳得紛紛揚揚。
張易昕聽說過葉知秋,那樣秀麗gān練的女孩子,似乎是她揣測曾誠應該喜歡的類型。她當然曾懷疑地打量過葉知秋,而這女孩子著實jīng乖,對著她的目光始終坦然。年終時公司聯歡,她還高調帶男朋友來亮相。看他們表現得相襯而恩愛,張易昕釋然了。
當著說絆聞說得眉飛色舞的那位大太,她只能咬牙做不屑一聽狀,回家後卻bào怒了,抖著手給自己倒了半杯酒一口喝下去,然後打越洋電話給曾誠,語無倫次大罵他和葉知秋心機深刻,是一對狗男女。曾誠將話筒拿開一些,才說:“現在好受一點沒有?”
她罵累了,覺得疲憊而無聊,發現自己這通火發得完全沒立場。而曾誠只平靜地說:“別再管我的生活了,易昕,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是正經。”
再過一段時間,聽說葉知秋已經結婚,而曾誠仍然保持著單身,張易昕吃驚又疑惑:莫非這次仍是自己冤枉了他嗎?她突然在心底浮起一個念頭:哪怕他是移qíng別戀了,她大概也會好過現在的感覺,這男人居然只是為了和她分開而提離婚,對一場婚姻的否定竟然到了這一步。這一刻,她是恨他的。
然而,隔了一個大洋,維持恨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時間和距離都是良藥,張易昕在語言學校適應得不錯,報了大學課程,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真正開始了新的生活,心境日益平和。
過了一年,曾誠如約趁假期送兒子去雪梨探望她,她看著長高不少的兒子,喜極而泣,帶著他到處觀光。晚上兒子睡覺後,她與曾誠對坐喝著紅酒聊天,直到深夜。
這是多少年來兩人頭次如此輕鬆無拘束地閒聊。她知道他仍然獨身,並無女友,甚至還開玩笑地勸他:“這樣並不符合人的生理心理健康要求,遇到合適的,不妨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