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敏當然知道我一直活得隨xing,所以她一直不信任我,一直抗拒著我。
然而就是這樣,她也許諾了。
我回去給她過生日,這寂寞的孩子,一個人待在那個空落落的房子裡,並不指望別人記得她。看到我,她那樣用力擁抱,那樣將頭抵在我胸前。她對我輕輕說了個“好”字,答應畢業後和我一塊去深圳,我當時只是開心。現在我才意識到,我給她的不過是一點點溫暖,而她卻初次答應為我改變她的人生。
我卻並沒意識到那個“好”字的份量,沒有重視那個來之不易的承諾。我從來覺得追悔於事無補,於人無益,可是這一刻,我確實是在追悔。
如果我早知道會這樣對她戀戀不捨,而她會去得這樣決絕,還會那麼隨xing生活嗎?我猜我不會,這個代價,付得太大。我不知道要用多長時間做到淡漠,並且我也不想淡漠。
“我不會在你忘了我之前忘了你的,我猜我的記憶應該會比你來得長久。”她曾這樣對我說。
她一向吝於表達自己的感qíng,可是坦白起來卻毫不計較。哪怕她覺得我會先忘了她,她也不介意說出自己的感受。
可是我真的能忘記她嗎?
(二)
“一定要選這樣一天說結束嗎?”
問這話的是別人介紹給我的女朋友,而這一天是qíng人節。
“對不起,很抱歉在這麼個日子說這話。可是如果再jiāo往下去,對你會更不公平。”
她一臉失望,但也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早上還是秘書提醒我要不要訂花送女朋友,我才想起是qíng人節,驀地想起我和伊敏的第一個qíng人節。
“你贏了,我猜以後的日子,我會記得你給我的這個qíng人節。”
在那個湖邊,她的眼睛亮如寒星,嘴角微微上挑,這樣坦然地對我說。可是贏的那個人真的是我嗎?現在這樣一天,她身邊有人陪嗎?她會記得我們共度的那個qíng人節嗎?
和她分手的第二天,我還在想怎麼去找她求得原諒。不過公司那邊馬上打我電話,一堆事等著我回去處理。我只能心神不寧趕回深圳,生意就象一個yù罷不能的遊戲,有時這遊戲顯得乏味,可是卻沒辦法斷然中止,陷身其中,只能繼續。隨後還陪母親去了一趟美國,做術後檢查。
母親的qíng緒也說不上穩定,後期的治療很折磨人。她一生隱忍,為這個家庭默默付出,病成這樣,長期鬱積何嘗不是原因之一呢?我和父親繼續冷戰,她卻一定要我答應,不要因為她的病就責怪父親。她勉qiáng笑著說:“當初嫁他時就知道他xing格qiáng勢自我,有過婚姻,有複雜的家庭,一切都是我願意選擇的,我從來沒指望過改變他,這麼多年,也說不上犧牲,只是自己心甘qíng願的選擇罷了。”
我無話可說,卻qíng不自禁想到了伊敏,她也有隱忍的xing格,可是她從來坦白,愛惜自己,我愛她對自己生活的堅持。
幾次拔她宿舍的電話號碼,卻又掛上,如果面對面都不能求得她的諒解,電話里又怎麼說得清楚。而且我知道我請求原諒的解釋甚至連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她一向邏輯qiáng大xing格堅qiáng,我根本不敢想像打通電話就能讓她回心轉意。
終於還是打了她宿舍的電話,卻總是沒人接,看看時間,我想應該是畢業了,這樣可真是消失在人海之中了。我對自己說,好吧,這是你活該了。一生之中不知道要和多少人相遇再擦肩而過,也許我和她就只有這樣的緣份了。
我開始認真工作,家人對我的變化十分滿意。我對父親還是親近不起來,可是相處算是不象從前那樣一語不合就翻臉走人了。
別人介紹女孩子給我認識,我想試試能不能開始新的感qíng生活,就去約會、吃飯、逛街、購物、泡酒吧,可是一切那麼程式化那麼乏味。
關於她的記憶翻湧上來,我提不起jīng神再去敷衍誰,我知道我不用再去做這種嘗試了。我只能認命地發現,她給我的影響其實遠大於我可能給她留下的印記。
有時間我會坐飛機回我們共同待過的城市住上兩天,我叫物業派人定期打找我的房子,告訴他們,萬一有女孩子過來開門,一定記得馬上打電話給我。可是跟我預計的一樣,我並沒等來這樣的電話。
我想她應該是和先前計劃的一樣,去了溫哥華留學,和爺爺奶奶團聚。我和表哥林躍慶一塊去了一趟溫哥華,探望嫂子和樂清樂平兄妹,他們長大了,快上大學了。我去了幾家有名的大學,抱著萬一的指望,查看他們的海外學生名單,還是一無所獲。
加拿大那麼大,她不見得一定在溫哥華。她一向目標明確,我只是她生命里一個意外,雖然她許諾過會記得我,大概也不過是記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