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胳膊攬著她的腰,將她攬進他懷中,她撞到他胸前,初夏的夜晚,兩個身體一經貼近,頃刻之間便感受到了粘膩的熱力。
這個擁抱來得突兀,既不算溫柔,也說不舒適,卻並沒嚇到她。任苒只本能地掙扎了一下,便徹底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她沒有去管學校門前會不會有同學或者熟人看到這個突兀的擁抱,她所有的意念都隨著他雙臂的收攏飄dàng開來。
“被淹沒的感覺”,她想起她孩子氣的願望——茫茫人海再不是一個抽象而且被用濫了的形容詞,她確實在驟然之間被qiáng大而奇怪的力量席捲,置身於汪洋大海,城市的燈火連同喧囂的車水馬龍從她身邊次第隱去,四顧之下,只有眼前這個身體可以攀附,而他對她來說,仍然是一個陌生人。如果她能預知被淹沒時如此鋪天蓋地的恐懼無依,她還會對他有嚮往嗎?
當任苒再次恢復神智時,她已經坐到了祁家驄的車上了,而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大橋上。
她完全不記得她是怎麼上的車。
這座城市被長江分隔成兩個部分,學院區在江南,商業區在江北。任苒到此地雖然有兩年時間,但她並不愛好逛街,平時活動範圍都在江南,難得過江,更難得在這樣的夜晚經過大橋。
她將頭抵著車窗玻璃,出神看著外面一掠而過的風景,只見一輪帶著檸檬huáng光暈的滿月掛在天際,夜幕下的大江暗沉無聲地奔流,間或有輪船鳴響汽笛,緩緩從橋下穿過,對岸燈火繁密,密集的霓虹廣告牌閃爍迷離,使得這個城市在她眼裡仿佛初見般神密。
“我還真怕你跟上次一樣,哭到天昏地暗,沒完沒了。”
任苒早擦gān了眼淚,自嘲地笑:“你為了怕我哭,還真是肯妥協。那天放著美女不陪,帶我去喝咖啡,拿點心給我吃,現在又帶著我這樣亂轉。”
祁家驄也輕輕笑了:“你第一次哭得太驚人了。我開車載著你轉了三個小時,把江南半個城市轉了個遍,你的眼淚就沒停過,直到哭累睡著,臉上還有淚水。我當時就想,這小妞怎麼會有這麼多眼淚,而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傷心裡,根本不理會別人,讓人想哄都無從哄起。”
她並不想辯解說她沒他想像的那麼愛哭,多數qíng況下,她並不喜歡在陌生人面前流露大喜大悲的qíng緒;她也不想細究他對她的這一點憐惜的xing質,她本能地知道,他的感qíng必定和他這個人一樣複雜,不是她能輕易理清的。
那一場痛哭好象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再度坐在他車內,任苒只覺得從身到心全都輕飄飄的,這種失重的恍惚感她從來沒有體驗過。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以後更新的頻率大概就是一周兩次這樣了,抱歉,做不到更快了
第8章下
祁家驄再沒放那種明顯拒絕jiāo談的搖滾樂CD,只是將音響調到了調頻電台的音樂節目。DJ不時播放著聽眾的點歌要求,送出一首首時下流行的qíng歌。
“我們去哪兒?”
“我對這城市也不熟,隨便轉轉吧,放心,我不會帶你去酒吧的。”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小姑娘,我給你一點兒忠告,不要隨便跟男人去酒吧,那樣很危險。”
她撇一下嘴:“我記得上次在酒吧碰到你,你就帶著一個漂亮女孩子,你對她危險嗎?”
“她不一樣,她知道男女jiāo往可能存在的危險,可是冒險會帶給她樂趣,她歡迎所有可能的危險。至於你這樣天真的女孩子,還是待在象牙塔里比較保險。”
他話中的那點帶著調笑的輕視讓她惱火,卻沒法反駁,只得訕訕地轉移話題。
“咦,剛才這個點歌的是我們學校政治學院的師兄。”
“我讀大學的時候,會有人排隊到校廣播站要求為自己追求的女生點歌,可能現在的孩子都直接轉戰電台了。”
“你gān過那種事嗎?”
祁家驄搖搖頭,任苒倒毫不奇怪,可是她對他有qiáng烈的好奇:“那你怎麼追求女生?別跟我說你沒談過戀愛啊。”
“我大概沒談過你理解意義上的戀愛。”
“戀愛就是戀愛,什麼叫我理解意義上的?”
“好吧,我就是沒有時間去談戀愛。我讀書成績普通,上的是個管得不算嚴格的二流大學,可是也忙到被數次警告說再曠課會挨處分,好險畢不了業。”
“你在忙什麼,勤工儉學嗎?”
“說是勤工儉學也可以。我剛上大學不久,就開始在一家期貨經紀公司工作。”祁家驄回憶著,嘴角含了一點淺笑,“那家公司是一個拿馬來西亞護照的華人開的,主要做美盤期貨。我晚上上班,白天上課加補眠,還要分析盤面,調度資金,隨時跟客人匯報資金動向,真的是很忙,完全沒有什麼閒qíng逸志了。”
任苒聽得怔怔的,她能理解的勤工儉學,無非是做做家教打打零工,或者像她父親帶的博士生那樣參與編書、做課題,已經算很了不起了,祁家驄說的這些事,完全超乎了她的理解。她從來沒為錢cao心過,聯想到祁家駿16歲時已經偷開家裡的車子出去兜風,18歲時考完駕照就收到一輛三菱跑車作為生日禮物,現在還時時盤算要將車開過來,她不禁有些憮然。
“你這相當於提前工作了啊,是不是……經濟方面壓力大?”
祁家驄悶聲一笑:“你問得真委婉。不,我雖然小時候不算幸福,不過還好沒缺過錢。去那裡工作,只是喜歡捕捉駕馭行qíng的刺激感覺,相比之下,大學生活太乏味了。”
“可是我總覺得,我們可能會工作一輩子,難得趁大學時學點想學的東西,享受沒有壓力的生活。”
“每個人想學的東西並不一樣,覺得享受的方式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