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還沒有到最炎熱的時候,晚風帶著些微涼意拂過,四周並不安靜,可反而顯得這個天台是個獨立的空間,與那些喧囂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她的心qíng慢慢平靜,煩惱卻絲毫也沒有減少。
她試著想列出問題,再一一給出答案,可是正如傅軼分析的那樣,她沒有太多選擇。在頂峰集團,她唯一可能與之結盟的人就是司建宇。接下來的問題是,她該怎麼拒絕傅軼則才算合理?
當年她為了掩飾受傷,不讓傅軼則拿她來報復米曉嵐的目的得逞,扮演了一個遊戲感qíng玩世不恭的角色。可是她清楚知道傷口在哪裡,她怎麼可能再去碰那個危險的男人,那幾乎相當於玩火。
然而,她心底有另一個聲音冷冷地說:你不是五年前那個自以為是、輕易動心的傻姑娘了。你清楚對方的目的,你肯定不會再投入感qíng,你甚至可以利用他的狂妄扳回一城。
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你既然加入了一個所有人都虎視眈眈的遊戲,就沒資格說不在乎了——意識到她竟然不知不覺引用傅軼則的話說服自己,她有些沮喪,猛一仰頭,將最後一點啤酒灌入口中,仿佛想下決心一樣,手指狠狠用力,將易拉罐捏得微微變形,再一抬手,扔向天台角落裡放的一個垃圾桶。她的準頭並不好,易拉罐碰著垃圾桶的邊沿,發出“嗆啷”一響,彈到地上滾動著。她正要穿鞋子過去撿起來,拐角另一側走過來一個高大的身影,俯身拾起易拉罐,手掌收攏,輕而易舉地將它完全捏扁,丟進垃圾桶中。
她的眼睛已經適應了天台幽暗的光線,認出這人是曲恆。
“嗨,你也在這裡喝酒啊。”
曲恆點點頭,向天台門走去,她被他這個冷漠的態度弄火了,“從我生日那天見面開始,你就一直這麼跩著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得罪你了嗎?”
“沒有。”
這個簡短的回答讓她氣結,她揮一下手,“好走好走,我以後會知趣就當不認識你的。”
她拿起另一罐啤酒,用力拉開拉環,泡沫漫出來流得滿手都是,她也不理會,仰頭大口喝著。
“小心你的胃。”
她不理他這個勸告,繼續喝酒,可是急飲之下,不一會兒便嗆得大咳起來,好不láng狽。她丟下啤酒罐,用手背胡亂擦擦嘴角,往藤椅中一窩,呆呆看著天台外高樓燈光出神。
一隻手將紙巾遞到司凌雲面前,她一側頭,發現曲恆並沒有走。她接過紙巾,“只是幾罐啤酒而已,你不用怕我再把自己喝到吐血,非要盡道義責任在這裡守著。”
曲恆卻在她旁邊坐了下來,那把藤椅在他身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他調整一下坐姿,“阿風得買幾把新椅子回來了。”
“不行,我喜歡這些舊椅子,坐得跟過去一樣舒服。”
“其實幾年前你坐過的那些椅子早就換掉了。”
她想一想,她有差不多近五年時間沒來這裡,而那些藤椅當時就已經被他們坐得老舊不堪,搖搖yù墜,確實不可能挨到現在。“物猶如此”四個字浮上心頭,她不能不有些感慨,撐住頭不做聲。
“有不開心的事嗎?”
“很多。”
“喝酒並不能解決問題。”
她翻一個白眼,“你還是gān脆繃著臉別搭理我好了,我不缺這類教訓。”
“好吧,不教訓你。想談談嗎?”
這個提議甚至比他留下來沒走更讓她吃驚。在她印象里,他一直非常不喜歡管閒事,然而奇怪的是,她一點兒也不覺得他講的話來得突兀。此刻她心裡各種煩亂思緒衝撞,似乎急需一個聽眾,她最好的朋友李樂川昨天動身去了北京,還有誰比沉默的曲恆更合適當樹dòng。
她側身拿一罐啤酒遞到他手裡,“我不喜歡在我爸爸的公司里工作。”
“頂峰看起來是很大很賺錢的公司。”他客觀地評論著。
“賺不賺錢,跟我沒什麼關係。”
“多少還是有關係的。”
她再度橫他一眼,卻沒辦法否認這一點,“我爸爸是一個非常自私的男人,我以前一度很恨他,後來總算看淡了。可不管怎麼說,我不想去參與算計他。”
“不是每個人都能有一個慈父。”他平淡地說,“理論上講,攤上什麼樣的父親都有可能。至於算計,有時候你得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qíng,但你自己會有一個底線。”
“不見得,好象有非常多的理由,一步步bī你陷進去。我怕開一個頭以後,我會做越來越多違背心愿的事qíng,直到最後習以為常。”
“那就經常提醒自己,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值不值得放棄?會不會後悔?”
她惘然看著遠方,“這些問題我回答不了,我並不確切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我羨慕我大哥,他目標明確,一心就是將來能從我爸爸手裡接過頂峰集團;我也羨慕我媽媽,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怎麼讓我在頂峰爭得一席之地上面。他們都不會對自己的行為有什麼疑惑,我做不到跟他們一樣。”
“奪財產這種事對我來講太複雜,我給不出什麼建議。我能肯定的是,每一個人都應該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司凌雲深思良久,喝一大口啤酒,還是搖頭,“我說不好。我沒清高到視金錢如糞土,可我提不起jīng神像我大哥、我媽媽那樣去爭。我對感qíng、對男人沒什麼期待,我也不打算結婚,你看,我還能想要什麼?”
他反問她,“這幾年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