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再度回到她腦海里,明亮、清晰,每一個字都無法迴避。沒有任何僥倖的幻覺,沒有給她留下一點自欺欺人的餘地。那個跟她一起長大的男孩子,英俊、有時有些yīn郁、一直愛著她的祁家駿,喪身在他們曾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墨爾本。
就在去天津的頭天晚上,她正在家裡看書,突然收到祁家駿發來的簡訊,讓她上網,她打開電腦連接上網絡,發現祁家駿那邊開了攝像頭,給她直播他和同事肖鋼以及另外七八個人在公寓裡的聚會。
肖鋼是祁家駿姐姐祁家鈺的同學,在祁家駿與任苒留學墨爾本期間,一直與他們是室友,現在祁家駿又在他開辦的IT公司里工作,幾個人關係一向很不錯。
他先過來對著攝像頭給她打招呼:“祝我生日快樂,美女。”
“生日快樂,老肖,抱歉沒給你準備禮物。”
“不用了,等會給我唱生日歌就行了。今天哥哥真是牛啊,幾部電腦同時直播給國內的家人朋友看,這一歲老得太值得了。”
肖鋼將攝像頭角度一轉,果然旁邊高高低低放著兩部台式機,三部筆記本電腦,她在另一部電腦上看到了祁家鈺,她身邊是祁家駿的兒子祁博彥,正興奮地跟他爸爸打著招呼。祁博彥已經四歲多,十分活潑可愛,在祁家鈺的提醒下叫了一聲“苒苒阿姨”,便眨巴著眼睛轉向一個勁逗他的肖鋼,看起來已經不大記得了在他嬰兒時期最親近的任苒。
“這是誰想出的主意?太有創意了。”
“家駿想出來的點子啊。”
只看了一會兒,任苒就被逗得直笑。那邊有人在熱熱鬧鬧地烘蛋糕、做菜、包餃子,有肖鋼在國內的親友唱歌獻藝。各種聲音不停通過網絡加入進來:指點某個菜做得不對,某個人再來一首歌,某個笑話講得太冷。
祁家鈺跟他們打了招呼,說要送祁博彥回他媽媽那裡,肖鋼的生日聚會盡歡而散。大家走後,任苒和祁家駿繼續聊天。
她談起她正在準備的考試,、銀行新出台的員工激勵計劃;他談起他的工作、有些反常的天氣、雪梨歌劇院將有國內一位歌手的演出,他和肖鋼計劃買票去看……卻根本沒提起他會去墨爾本。
當然,他是怕她擔心。
那竟然就是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
四月,是另一個半球的初秋,而北京已經進入chūn季。他們永別了,在同一個時間,在不同的季節。
任苒的手掌用力,小小的玩偶在她掌中應聲折斷,她渾然不覺。陳華不得不掰開她的手,才將帶血的碎片取了出來。
醫生給她處理傷口,整個過程,她都一聲不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她努力去回憶祁家駿對她說的每一句話,卻只覺得所有的聲音都飄忽不定,旁邊醫生在詢問qíng況,父親在與她說著話,然而,她思維漸漸渙散,根本無法把他們的語句組織成任何明確的意思,當然更沒有力氣作出回答。
任苒住了一個多月的醫院。
最初,無處不在的疼痛,讓她可以不必專一面對心底的傷痛。不過再複雜的傷勢,只要不致命,總會有痊癒的一天。
她的身體一天天好轉,卻拒絕下chuáng做醫生建議的基本運動,成天麻木地躺在chuáng上。
她基本上不跟任何人jiāo談,包括她父親在內。
當她傷勢穩定後,任世晏提出帶她轉院回Z市,方便就近照顧她。
陳華反對這個提議,他的理由十分充足:任苒的外傷xing血胸經胸腔穿刺抽出積血後,已經基本沒有大礙,但兩個部位的骨折都需要靜養復位,不適合移動。這個醫院的醫療條件很好,更有利於她的康復。他特意請來了一位香港的復健師,已經針對她的qíng況制訂了全套復健方案;那位心理醫生也答應再次過來為她做心理諮詢……
他們在病chuáng邊jiāo談,她沒有任何反應,仿佛將要決定的事qíng完全與她無關。
任世晏叫她的名字,良久,她茫然應了一聲。
“小苒,跟我回Z市好嗎?”他直接徵求她的意見。
她搖搖頭,“不,爸爸,您回去上班吧,我就留在北京,幫我請一個護工就行。請陳總不要過來了,我不想再看到他。”
這差不多是她入院以後講的最長的一句話,也是唯一一次提到差不多天天過來的陳華。她的回答得十分有條理,然而站著的兩個男人jiāo換一個眼神,心中充滿了不安。
出來以後,陳華直截了當地說:“任教授,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任苒也不可能接受你妻子的照顧。帶她回Z市,一樣要請人看護她。請把她留在北京,我會請最好的醫生給她治療,直到她康復。”
任世晏長嘆一聲:“陳總,你也看到了,她甚至不願意再見到你,恐怕她不會接受這種安排。”
“我來安排好,不會讓她qíng緒受影響。”
陳華介紹他請來的醫生給任世晏認識,jiāo談之後,任世晏認可了他的安排。
接下來,陳華接手照顧任苒,但他並沒有再出現在醫院,而是讓助理阿邦出面安排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為阿駿的死給我打負分,我倒是能理解。我也喜歡這孩子,我對有弱點的人的喜歡超出了你們的想像,所以我寫的人物都是不完美的,男主尤其如此,真不能在我的書里找完美男主。。。
為什麼會認為我是要給家驄騰道,於是把家駿給寫死了呢?明擺著,以任苒的個xing,一個逝者占據的位置會更重要一些
生活中的生離死別並不罕見,生命其實非常脆弱。望各位珍惜過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