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一沉,似乎預感到她要說什麼,然而他同樣充湍無名的疑問,急需一個“講清楚”來釋放。
“我不知道愛一個人應該是什麼樣子。我喜歡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愛著你。”
“至少願意跟一個人在一起,才談得上愛吧?”
“我想來想去,這樣對你,還是不公平。”
田君培有點惱火地看著她,“你一定要我反覆承認,我願意接受這種不公平嗎?”
“君培,我剛才說了,十幾歲的時侯,我是個難纏的姑娘,後來變了很多,並不是說那些缺點我通通改掉了,我只是……怯懦了,不敢像以前那樣理直氣壯,以為付出是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更不敢安然享受一份也許回報不了的感qíng。”
“我期待的講清楚可不是這樣的。不,小苒,我們是在戀愛,不是在訂立契約,明確雙方有多少義務,有多少權利,付出多少,收回多少。我喜歡你,現在聽到你也喜歡跟我在一起,我很高興。如果有一天,我不滿足於你始終不清楚愛不愛我,我會告訴你。”
他的聲音清晰,條理明確,任苒再度覺得辭窮,她只能說:“那好,君培,我不知道關於我的過去,我該說些什麼才算是講清楚了。或者這樣吧,你覺得有疑問的不妨問我,我儘量坦白回答。”
這個提議讓田君培哭笑不得,“等到你願意跟我分享你的過去,我會很開心。可是我不打算跟你玩這種問答遊戲,這不是分享,而是坦白jiāo代,我不需要。我唯一的疑問是,你想跟我繼續下去嗎?”
任苒長久沉默著,就在田君培幾乎已經忍耐不住的時候,她投入了他懷中,將臉緊緊貼在他胸前,輕聲說:“君培,我很矛盾,怕自己這樣太怎麼了。”
這依然不是田君培希望聽到的答案,可是抱著她,他想他差不多別無選擇。
隔天一早,任苒便提個簡單的行李去會務組報導,她被分派參與接待,國內外各路嘉賓開始陸續過來,她從會務中義領取名單,馬上跟隨司機奔赴機場,舉著姓名牌接機,將他們送上車帶回賓館安頓好,然後幾乎毫不停頓地再度出發,當天接完最後一趟晚點的航班,回到賓館已經是午夜時分,她累得jīng疲力竭,只糙糙洗了澡,倒頭便睡著了。
第二天的工作仍然如此,嘉賓來得更集中,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來去匆匆,拿到當天的接待名單後,任苒很是意外,排在第三位的居然是她在澳大利亞Monash大學學習金融投資學時師從的教授亨特先生。當身材高大魁梧的亨特從到達口走出來,也馬上認出了她。
“Renee親愛的,在這裡見到過去的學生,真是一個意外驚喜。”
她擁抱他,“亨特先生,你越來越年輕了。”這倒不是一句客套話,眼前的亨特曬得黝黑,更重要的是沒有了教她時那略為臃腫的大肚皮,看上去十分健康,“歡迎你到中國來。”
上車以後,她跟亨特先生坐在一起。他告訴她,現在澳洲與亞洲的經濟聯繫日益緊密,他兩年前便開始主持一個中國當代金融發展研究項目,經常會到中國來,不過還是頭一次到這個城市。她介紹沿途風物,他聽得饒有興致。她把他送到賓館,安排好房間,抱歉地說還有接機任務,現在不能陪他敘舊,又馬上動身去了機場。
到晚上她接來自美國的兩位銀行家,到達大堂做入住登記時,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任小姐,你好。”
她回頭一看,呂唯薇正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一身休閒的打扮,笑盈盈看著她。她想這論壇研討的主題是金融與匯率,想不到身為國際貿易專家的呂唯薇也會參加,只能說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你好,呂博士,歡迎過來開會。”
“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任小姐在這邊做志願者服務嗎?辛苦了。”
任苒有些汗顏,“我是兼職工作人員,有報酬的,不算志願者,不好意思,呂博士,我失陪一下,送兩位客人上去。”
到第三天,論壇正式開始,任苒才有餘暇到後排就坐,簡短的開幕式結束後,她頭次看到了那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登台亮相,陪同的正是呂唯薇。主持人介紹,呂唯薇是知名國際貿易專家,目前在一個政策研究中心任職,此次正是她促成了諾貝爾獎得主的訪華行程。
呂唯薇穿著香奈爾的經典款套裝,講一口極其流利的英語,中英文切換自如,基本取代了主持人,並且擔任了隨後演講的同聲傳譯。全場聽眾鴉雀無聲,聽得十分專注。
幾個和任苒一起過來擔任翻譯的工作人員大為傾倒,中間休息的時候都在言論呂唯薇,一致認為她是他們見過的最有氣質、最具風度的知識女xing。
諾貝爾獎得主的行程自然安排得十分緊湊,演講給束後,呂唯薇便陪他離開,進行接下來的訪問。
論壇第一天安排的全是來自不同國度的學者、銀行家和金融界專業人士的演講,擔任同聲傳譯的都是資深翻譯。任苒相對輕鬆一些。接下來分組研討,任苒開始與一個搭檔一起擔任小組jiāo流的翻譯。
最初她頗為緊張,一場研討下來,卻也摸出了一點竅門,能夠一邊用筆記下重點一邊翻譯,加上她有專業背景,對金融內容比其他人更孰悉一些,很快便進入角色,負責監察整個翻譯工作的蔣老師對她的表現頗為嘉許,特別安排她擔任了再次記者採訪的翻譯,並參與陪同幾個嘉賓在不同地方的參觀jiāo流活動。
田君培打來電話時,任苒多半都還在忙碌,只能說上幾句就匆匆掛斷。他只得說:“小劉介紹的這是什麼工作啊,吃飯時間你沒閒著,睡覺時間你也沒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