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吃一驚,這是陳華頭一次坦承他會害怕,她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良久也不過再擠出一句:“對不起。”
陳華什麼也沒說,伸手按了chuáng頭鈴,一個中年女護工很快走進來,他簡單地囑咐她:“帶任小姐去洗漱。”然後掉頭走了出去。
任苒如釋重負,在護工的幫助下,在衛生間洗漱,看著鏡子裡自己的樣子,不要說包紮得嚴實恐怖,連頭髮居然都被火燎焦了一部分,不禁再次暗暗感到後怕。
護工姓劉,手腳十分利落,一邊替她擦洗,一邊安慰她:“沒事,我在燒傷病房gān了好幾年,好多人比你的qíng況嚴重得多,最後都好了。你臉上沒落下疤就已經是萬幸了。”
她看著鏡子,只得承認,以昨天的qíng形來講,她確實算是走運了。如果陳華沒有及時趕來將她拖出去,她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及時恢復理智逃生。
等她出來,陳華已經再次坐到了那裡,神qíng恢復了慣常的冷靜。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輕男人敲門而入,送來了午餐。任苒看看自己的雙手,發愁而認命地說:“不知道得多長時間不能自理,陳總,還是幫我叫劉姐進來吧。”
陳華根本不理她,支起病chuáng上的小桌,一樣樣打開飯盒的蓋子,拿了勺子,舀了一勺jī絲粥,命令她:“張嘴。”
她只得無可奈何地張開嘴。他一樣樣餵著菜、粥,動作從容不迫,顯得十分有耐心,她卻吃得食不甘味。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任世晏和田君培一起走了進來。任苒意外之下,一口粥嗆入氣管,頓時大咳起來。陳華不慌不忙幫她拍背,遞水給她喝,拿紙巾替她擦嘴角,做得駕輕就熟,同時不忘打招呼:“任教授,田律師,請坐。”
任世晏也有尷尬,“小苒,田律師特意趕過來看你。”
任苒好容易止住咳,卻一眼看見陳華一邊不輕不重地敲著她的背,一邊看著她,嘴角那裡隱隱掛了一點兒笑意。她猛然意識到,他肯定知道田君培要和她父親一起過來,這個親密餵食的場面,恐怕差不多就是專門做給田君培看的。想起前幾天她利用他的那一幕,她無話可說,沮喪地靠到枕頭上。
“謝謝陳總,我不想吃了。”
陳華也不勉qiáng,收起小桌,替她將枕頭調整好,轉頭對任世晏說:“任教授,張醫生來找過你,我陪你一起過去跟他談談。”他頭一次正視著田君培,心平氣和地說,“田律師,請隨便坐。”
“君培,你怎麼來了?”
“你完全不開手機,我跟任教授聯繫上,才知道你出了事,馬上買機票趕了過來。”田君培在chuáng邊椅子上坐下,看著她的傷處,“沒想到竟然傷得這麼重。”
“沒事啊,只是樣子嚇人而已,醫生都說了,淺Ⅰ度到淺Ⅱ度燒傷,很快會好的,連疤都不會留。”
田君培沉痛地說:“對不起,小苒。”
任苒驚愕地看著他,“君培,你是存心要讓我羞愧還是怎麼樣,居然來跟我說對不起。”
“我如果早一點告訴你,你繼母在散步不利於你的言論,對你心存惡意,你也許能警惕她,躲過這一劫。”
“你是說她跟證券報記者說的那些話嗎?你別自責,我早就已經知道了,真的不關你的事。”
“你是因為知道我看到了那個採訪內容,才故意……要跟我分手嗎?”
任苒咬住了嘴唇。
“我就知道是這樣。小苒,我說了想回來跟你好好談談,為什麼你不肯再給我一個當面談清楚的機會?你這麼不信任我的理解和接受能力嗎?”
“不,君培,你一直對我很理解、容忍,已經到了讓我沒法忍心再濫用你的善意的地步了。”
“可這不是什麼該死的善意,我說了,我愛你,小苒。從認識你的那天開始,你就沒對我隱瞞過你有過去,我從來不認為我有找你要一個清楚明白jiāo待的權利。”
“兩個人想在一起,光有包容是不夠的,我不應該仗著你的寬容,就一直含糊下去。我的……繼母說的那些關於我的事,有一部分是真的,我的確在十八歲那年,就離家出走,跟……一個男人同居了。”
田君培的心狠狠收緊,幾乎想制止她講下去,然而她看著他,目光明澈平靜,“至於未婚懷孕、墮胎、介入別人婚姻和被包養,這些事我沒經歷過。”
“我相信你。”
“我確實想過,我的過去是我想丟棄、忘記的一部分,跟任何人無關,無須向誰坦白。但我錯了,我可以不向普通朋友jiāo待任何事,對男朋友不能這樣,你的寬容讓我顯得很自私。君培,我沒權利讓你無條件接受你甚至不知道的一切,而是早就應該跟你講清楚了。”
“如果我說我並不介意呢?”
“你父母會介意的,君培。”
“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如果你對我有信心,就不會一想到我父母介意,馬上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