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翔從後面走來,“裡面沒人嗎?”
“那棵桂樹怎麼不見了?”
院門敞開著,她手指的方向是院內一個長著雜糙的淺坑,光禿禿的院子看上去有些怪異。高翔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一個略有些駝背的老頭走兩步歇一歇,慢吞吞走過來,停住了腳步:“你也記得這裡有棵大桂樹啊。”
“嗯,那棵樹呢?”
“那棵樹五年前讓劉家長房的大兒子劉冠文硬生生挖出來賣了,樹是他家太爺爺那一輩人種的,比我年紀還大,一向開得最早,謝得最遲。天氣好的時候能開上三輪,半個村子都聞得到香氣。”老頭看上去有氣無力,講話聲夾雜著喘息,語氣是批判的,神qíng卻幾乎帶著幾分得意洋洋,“唉,養什麼也不能養個敗家子啊,就差揭瓦賣房羞rǔ先人了。”
左思安怔怔站著,依舊盯著那個淺坑,仿佛想從坑裡找到那棵大桂樹的去向。老頭眯著昏花的老眼好奇地打量他們:“你們不會是來找劉家二房的那個小兒子劉冠超吧?他是不是又gān了什麼壞事?”
左思安總算把注意力拉了回來,驚詫地問:“劉冠超?他怎麼可能gān壞事?”
“你還不知道啊。”老頭更加眉飛色舞了,“劉冠超gān的事比他那個堂兄更丟人現眼,說起來,劉灣這麼多年也只出了他一個坐牢的……”
這時屋裡里走出一個頭髮花白的半老太太,厲聲喝斥:“劉老七,你又在說什麼閒話?”
老頭並不難為qíng,呵呵一笑,“這些事又不是我編出來的。”
那老太太瞪他一眼,不再理他,轉過頭來,目光從左思安身上划過,先認出的卻是高翔,“小高,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上次你資助動手術的那孩子恢復得很不錯,她父母一再囑咐我要對你說聲謝謝。”
“沒什麼,梅姨,還有類似病例的話你記得通知我。”
“放心,我一定會去麻煩你。對了,你總說沒時間,今天怎麼有空過來?這是你女朋友嗎?”
高翔有些尷尬,還沒來得及說話,左思安聲音低低地叫了一聲“梅姨”,梅姨疑惑地打量她。
“梅姨,我是小安。”
梅姨驚愕地猛然張開手,在空中比劃了幾下,似乎要抓住什麼,腳卻牢牢釘在原處,完全不知道怎麼樣才好。左思安上前抱住她,她才緩過神來,“你這孩子……長高了好多,一走這麼多年,先去了美國,還跟晶晶通信,後來突然寄一個明信片過來,就再沒有音訊了。晶晶說那個明信片是從……”她皺著眉頭苦思一下,“上了年紀記xing差了很多,她說是從以前蘇聯旁邊的一個國家,叫什麼來著……”
高翔接口說道:“芬蘭。”
左思安驚訝地看看高翔,高翔面無表qíng。
“對,從芬蘭寄過來的。你怎麼走得那麼遠?你一直在芬蘭嗎?那邊是不是很冷?”
“不,當時我只是在聖誕節時去芬蘭……遊玩,後來我還是一直生活在美國。”
“你這次回來準備住多久?”
沒等她回答,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駝背老頭恍然大悟地開了口:“原來你是以前那個城裡過來的學生妹,總坐在院子裡桂花樹邊曬太陽的。我說你怎麼會打聽那棵桂樹哪裡去了呢。”
提到桂樹,正處於興奮之中的梅姨一下啞然,嫌惡地瞪著那老頭,“劉老七,你回去吃你的飯。再在這裡胡說八道,以後休想我給你看病。”
梅姨是這一帶唯一的鄉村醫生,打理著一個基本設備和藥物還算齊全的衛生室,村民的小病小痛都由她處理,她在本地極有威望,劉老七再怎麼皮厚刻薄,也不敢得罪她,只得陪笑道:“不過閒聊幾句,你著的什麼急。對了,我這幾天胸還是悶得很,能不能再幫我量下血壓。”
“我早跟你說了,光吃降壓藥沒用,你這病得去大醫院好好檢查一下才行……”
梅姨話還沒說完,一個老太太抱著一個孩子遠遠跑來,一邊喊著:“梅家嬸子,快救救我孫兒。”
那老太太已經跌跌撞撞,高翔馬上趕上去伸手接過孩子,只見他大約只有四五歲的樣子,嘴大大張開,鼻翼急速扇動,發出gān澀的喘息聲,嘴唇泛白,面部已經腫脹。
他把孩子抱進屋內,梅姨馬上進行檢查,她從說話的口音、衣著直到外形看上去都與尋常農村老年婦女沒什麼兩樣,只是動手處理病人時,嫻熟自信的姿態頓時讓她顯得不同起來。
她一邊查看小孩子,一邊詢問老太太qíng況,老太太驚嚇過度,再加上一跑奔跑過來,說話顛三倒四:“這可怎麼辦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出門的時候,他在吃他媽媽寄回來的餅gān,我只去菜地摘點白菜,回來他就這個樣子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叫我怎麼跟兒子媳婦jiāo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