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麼樣?她回到自己房間,攤成大字狀躺倒chuáng上,下意識地抓住枕邊的小布熊,看著天花板,眼淚還是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她的心空空dàngdàng,突然又記起她經歷過的那場剖腹產手術:也是這樣平躺著,對一切無能為力,麻木,根本體會不到痛,但能夠清楚地意識到身體被一把鋒利的刀切割開,在某個與她血ròu相連的部分被jīng確地隔斷取走。
這個聯想讓她幾乎要崩潰了。
6.
一旦做出決定,左思安便恢復了讓於佳又欣慰又有些發毛的平靜。
不過於佳也無暇多想,她與國外反覆溝通之後,順利收到了offer,但這只是開始,辦理出國手續異常複雜,需要準備的資料文件十分煩瑣,占據了她全部的jīng力。
於佳跟左思安解釋這些,左思安似聽非聽,只是聽母親說到需要左學軍出具同意她隨母親赴美的書面文件,才集中了注意力:“一定要這個公證書嗎?”
“這是辦簽證要求的。再說,雖然我跟你爸爸達成協議,你跟我生活,但我也不能一聲不響就把你帶走,這樣與qíng理也不合。”
左思安想,就算父親逃避到那麼遠的地方,還是逃不開手續的折磨。不知道他出具這樣的文件,心裡會不會有跟她一樣的鈍痛。也許不會吧,也許他跟高翔一樣,覺得這樣對她更好一些。
於佳問她:“我現在給他打電話,你要不要在旁邊,跟他講幾句話?”
“我能講什麼?不用了。”
左思安回到了自己房間。除了上學,她還要去上英語培訓班,於佳給她安排了一個時間表,親自檢查她的英語進度。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講不出的疲倦感,仿佛兩年前在西藏高原上坐在越野車內,駛在通往獅泉河鎮的公路上,氧氣稀薄得讓人總覺得每一次呼吸都沒有最終完成,除了前方同伴的車以外,再也看不到其他車輛往來,道路沒有盡頭地指向天際,四野茫茫,沒有任何生命活動的跡象。所有人同時被鋪天蓋地的身心疲憊壓倒,全都不想講話。
而此時,只有她一個人陷於這種感覺內,無力自拔,無處求援,所以分外孤獨難熬。
這時於佳突然探頭進來叫她:“小安,來聽電話。”
她頭也不回,煩惱地說:“我都說了,我沒什麼可說的。”
“不是你爸爸,是一個男生打來的。”
她只得出去接聽,竟然是徐瑋銘打來的,她並沒有給過他號碼,一時有些吃驚。
“我現在在你家對面。”
“你怎麼會知道我家?”
“有心想知道,就會知道。”他有些痞氣地回答,“左思安,下樓來,我帶你去看電影。”
“那我們去兜風,吃羊ròu串好了。”
她遲疑了一下,可是一想,為什麼不呢?
“等我幾分鐘。”
放下電話,她跟於佳說:“我想出去玩一會兒,兩個小時後回來。可以嗎?”
“他是誰?”
“匯寧中學一個讀高二的男生。”
於佳的表qíng若有所思,但出乎她的意料地沒有繼續問下去,點的頭:“好吧,準時回來。”
左思安出來,發現徐瑋銘穿著白色T恤,皮膚曬成健康的棕色,推著一輛自行車,站在她家對面的一個小商店前:“咦,你太守時了,居然真的只三分鐘就下來了。要知道你就算晾我30分鐘,我也一定會等的。”
“那有什麼意義?”
“你不喊做什麼事都問意義吧,有時候沒意義的事才讓我們覺得開心。”
她不得不承認,他倒也言之成理:“我家沒自行車,要不我們隨便走走吧。”
他長腿一邁,跨上自行車,拍下后座:“坐上來,我帶人完全沒有問題。”
左思安有些遲疑,可他是行動派,並不給她思索的時間,蹬起自行車,她只得輕盈地跳上后座。
徐瑋銘身高腿長,將車騎得飛快,他沒有走大路,而是穿過曲折蜿蜒的街巷,不時按著車鈴,靈活地閃避著行人。
夏天剛剛來臨,太陽西斜,氣溫沒有高到令人難受的地步,清風怡人拂面而來。
“知道剛才還有誰守在你家樓下嗎?”
“誰?”
“你們學校那個功課出了名厲害的書呆子唄。”
左思安沒想到劉冠超會再次過來,一時講不出話來。
“他比我先到,在你家樓下站著發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我打完電話,告訴他你馬上會下來,問他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他瞪著我,好像要揍我一樣,”徐瑋銘顯然覺得很好笑,“我等著他動手,沒想到他轉身走了,真沒勁。”
“你別招惹他。”
“哼,那種呆子,我才沒興趣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