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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風流子,乘龍上九天。

皇后郭氏與宸妃姐妹出身並不高貴,昔年只是平州刺史的女兒,郭家雖一門顯貴,卻從未被視作真正的後族——天佑四年,懷晉太子告發廬陵王生母華妃行咒魘之事,穢亂宮闈。景帝賜華妃鴆酒,處斬華家滿門;天佑五年,廬陵王起兵平州,趁懷晉太子代天巡視北疆之際,誅殺太子及冠威將軍,迫令景帝遜位。廬陵王繼位登基,從母姓,改國姓為華。平州刺史郭從紹以擁立之功拜太尉,長女入主中宮,次女冊妃,郭家一躍而為外戚之首。

弒兄奪位,更易國姓,倚賴外戚,本已觸怒朝中元老親貴。登基之後,新帝行事越發乖戾,尤為嗜殺,嘗有老臣冒似勸諫,皆被杖殺於廷。朝中一時人心離散,重臣接連辭官求去,以致朝中無臣,邊關無將,引來北齊蠢蠢yù動。天佑九年,信遠侯沈恩臨危受命,入朝主政。沈恩身為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主政十年間力行仁儉,重用良臣,三次擊退北齊進犯。

臨川公主下嫁信遠侯府,郭家與沈家,一個是最煊赫的外戚,一個是名望最高的世家,自此終成姻親之盟。

慶嘉元年,孟冬之歲,臨川公主的婚禮轟動帝京。

三日後,新婚的臨川公主與駙馬沈覺回宮歸省,皇后賜宴承光殿,辛夷宮瘋癲的恪妃與清平公主皆在出席之列。十年過去,皇后仍沒有忘記瘋癲的恪妃,即使她二人恩怨勝敗已分,也仍要將失敗的恥rǔ釘在她女兒身上。

臨川公主華瑛比清平公主只小三個月。當年恪妃寵盛,為清平公主慶生而燃放的煙火,曾照得帝京的夜空比白晝更耀眼。三個月後臨川公主降生,宮中忙於籌備清平公主的百日宴,宸妃的瑞麟宮前冷冷清清,階下積雪三寸。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昀凰與恪妃的席位被特意安排在一個微妙的位置,既不會吸引皇上的注意,又剛好能被眾人瞧見。那日的恪妃很興奮,很久沒有見到這麼熱鬧的場面,不禁手舞足蹈,引得左右掩袖側目。昀凰的目光一刻也不敢離開她,唯恐她見到父皇出現時癲狂失態。新人幾時到來,旁人如何看她,昀凰一概不曾留意。直到父皇駕臨,眾人叩拜,恪妃亦痴痴朝著遠處穿明huáng龍袍的人影俯跪下去,額頭觸地,久久不敢抬起。待昀凰扶起她時,恪妃滿目悽惶,竟不敢朝皇上所在的地方看上一眼。所幸父皇只待了片刻便離席而去,餘下各宮妃嬪在皇后跟前百般奉承,本是主角的臨川公主與駙馬反倒成了陪襯。

未過三巡,恪妃已有些醉了。皇后大約心qíng甚好,隨口允了恪妃與清平公主離席。

外頭紛紛揚揚下起米粒似的雪珠,細細一層雪沫鋪撒在朱檐碧欄琉璃瓦上,撲面寒風裡也夾帶了細碎的冰涼。昀凰替恪妃裹緊了雀絨斗篷,兩個宮人左右撐起傘,一路攙扶著恪妃出來。

行至庭中,一陣急風颳來大團霰雪,撲簌簌打得傘面作響。恪妃嘻笑著伸手去抓,不留神被她掙脫了宮人的攙挽,逕自追著飛雪奔入臘梅林中。

兩個宮人急急趕上去,昀凰長裾曳地行走不便,獨自撐傘立在雪中,等了半晌也不見她們回來。雪粒子沙沙掃過薄絹繪墨的傘面,被風chuī得盤旋飛舞,紛揚著掠過昀凰鬢旁。遠處廊下忽有男子笑謔聲,鮮衣玉冠的顯王世子與安王次子扶醉更衣歸來,驀然見此,不由駐足呆了——瓊庭里暗香如縷,傘下麗人亭亭,飛雪盈袖,衣帶當風,素錦長裾逶迤雪地,人似雪砌,貌若凝瓊。

半醉的安王次子未能認出昀凰,醺醺然上前,一把拽了她衣袖笑道,“這是誰家美人?”昀凰大怒,抽身避過那撲面酒氣,正要斥他無禮,卻聽一個清朗語聲自後傳來,“她是清平公主。”

安王次子一驚,醉里一個踉蹌,竟拽著昀凰衣袖往後跌去。昀凰慌忙退後,裂帛聲過,衣袖掙裂兩半,晶瑩肌膚赫然外露。身後那人箭步上前將她擋在身後,低叱道,“少康,不可無禮!”顯王世子慌忙拽起少康,連連賠罪。昀凰羞憤之極,叱責的話衝到唇邊卻又生生忍回。

這般láng狽事,若是鬧開,必然又添笑柄。

兩人雖心虛,卻也不怕昀凰,見她低頭不語,趁機賠個笑臉便溜。身後那人冷冷斥道,“你們就這樣走麼?”顯王世子轉身嘻笑道,“少康多飲了幾杯,公主已雅量海涵了,沈兄又何必這麼大脾氣。”

他姓沈麼,昀凰心頭一緊,似有隻冷冰冰的手捏上心頭,將一片感激的暖意捏作冰凌。

昀凰猝然背轉身,一言不發離去。

“公主!”那人急急喚她,昀凰頭也不回,走得更急,長裾拖曳雪地帶起碎雪紛紛。那人趕上來,撐一方晴空在她頭上,語聲關切,“你的傘。”

昀凰駐足,緩緩抬頭,終於看清這人面容。

第三章 鳳羽搖落梧桐影

鬢如裁,眉如畫,目似星辰朗朗,這便是名滿帝京的沈郎了。昀凰目不轉睛地看他,一雙鳳眸里黑白相映,清澈照見他的影子。彼時她尚年少,他亦風華正好。

這個人素昧平生,卻在御前公然求她為妻;求娶了她,卻不敢向父皇堅持,無端令她成為六宮笑柄;他另娶臨川,卻在歸省之日悄然尾隨她身後……昀凰的眸色越來越冷,毫不避忌地將他看了個仔仔細細,眼裡細碎鋒芒令她與方才隱忍模樣判若兩人。

沈覺在她注視之下緩緩低了頭,落雪的冬日裡,挺秀鼻尖滲出一層細汗。他低頭的樣子令昀凰想起辛夷宮後面的修竹,積雪壓彎了竹枝,顫顫垂向地面。

此後的兩次相逢,一在是臨川夭逝之後,一在是沈覺叛離之前——再之前呢,昀凰不知道,也不再有興趣知道。四年別後,她已是苟且偷生的階下囚,他卻是權傾京華的權貴。峨冠博帶的絳紫朝服令他脫去了少年銳氣,輪廓深了,膚色暗了,舉止間多了從容沉著。唯一不曾改變的,是他低頭的姿態,依然像極了積雪壓彎的修竹。

而她亦失去當日清澈照人的目光,鳳眸低垂,神色淡淡,再看不出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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