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副總當得比我一個小秘書還鬱悶,要面子沒面子,要實權沒實權。
沒有親眼看到程奕舉步維艱的處境之前,誰都會覺得紀遠堯對他是不壞的,至少禮數周全。只是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手段,遠比針鋒相對可怕。
副總經理辦公室里,陽光充沛,身後落地窗的遮光簾完全升起。
我坐在程奕身旁,一邊聽對面的孟綺陳述下輪評估的準備qíng況,一邊翻看之前BR的報告。程奕一直在qiáng調BR的不專業,雖然沒有明確表現出傾向xing,但從孟綺的陳述里,我感覺她對一家名叫思拓的公司有所傾斜,那也是一個經驗和口碑皆屬上佳的團隊。
程奕問我的看法,我順著孟綺的話帶了過去,不發表意見。
只是BR報告裡一欄注釋內容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在紀遠堯家裡處理的那些數據,並沒有在BR的公開報告中出現過,應該是之後的補充。但在這一處修訂注釋里,我看到了似曾相識的內容。
程奕問了我幾次意見,在具體判斷xing的問題上,我仔細拿捏著話,沒有正面回應,只在一些方式xing的問題上給他適度建議,提出有可能被質疑的地方,提醒他儘量嚴密每個環節。
程奕很謙遜,不時把“很好,非常好”掛在嘴邊,適時讚賞我們。
每當被稱讚,孟綺就用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朝程奕忽閃著笑一笑。
看他們兩個互動,很是享受,一敏捷一沉著,一伶俐一仔細,不時有機趣對話發生。
午間休息時,我找到市場部以前和BR銜接的一個同事,問他要一份電子版的文檔,在他拷貝時,我說最好是把從最早到最後的版本全都給我一份,我那裡需要存檔。
他給了我很全面的數次報告,包括一份已標註“作廢”的版本。
下午沒有時間看,我必須與一堆積壓得不能再積壓的文件奮戰到底。
紀遠堯外出歸來,經過我座位時點頭一笑。
我只顧焦頭爛額的忙碌,竟過了好一陣才發現他沒進辦公室,而是站在我桌旁,拿起一份剛處理好的文件翻看。我停下來,仰頭看他,“紀總?”
他眼皮也不抬地說,“你這裡有前天研發部例會的紀要嗎?”
“您是要看原文?”我一邊問一邊麻利地滑動滑鼠,調出oa上的原件。各部門例會的紀要都會抄送一份給我,由我整理提要之後再給紀遠堯看。
前天研發部的紀要已經提jiāo過,原文文檔打開,我準備列印。
紀遠堯卻走到我身邊來,“不用列印,我就這樣看看。”
說著他已俯下身,自己從我手裡拿過滑鼠,點開文檔,側身盯著屏幕,一動不動看得專注。我被定在了座位上,想要站起來讓他,身後卻是一個文件櫃,沒地方可讓。
眼前是他垂下的領帶,光澤與質感,不由自主捕去人的視線。
我的肩頭幾乎挨到他手臂。
我保持著不自在的姿勢,脖子很僵,試著側身讓了讓……他卻同時抬起手臂,去指屏幕上的內容,手背不偏不倚從我臉上掃過去。
“啊。”我忙避讓,背抵上身後文件櫃,發出不小的聲響,十分尷尬。
“對不起。”紀遠堯怔了下,退開兩步,歉意地看我,“有沒有碰疼?”
我哭笑不得地搖頭,卻一眼瞄到他纖塵不染的襯衣袖口上,擦到了一抹淡紅。
是我口紅的顏色。
我窘住,“糟了,您的袖子……”
紀遠堯低頭看看,好像沒明白過來,再抬眼看我,目光恍然。
然後他笑起來,“好在沒有太太,不然才糟了。”
我一愣,頭一次聽他提起私人的事,一直看他形隻影單過日子,也不知道是沒結婚還是家室在別處,總覺得這個年紀地位的男人,沒理由還是單身。
大概是太意外了,我愣住好一陣,忘了該有什麼反應。
臉上被他手背掃過的地方有種蘇麻的感覺。
成熟男子身上陌生的氣息,仿佛帶著體溫的熱度,即使在他離開之後也久久不散。
臨下班時,我接到手機上一個陌生來電。
對方是前幾天和程奕一起見過的,思拓的項目經理,一來就開門見山約我吃飯,qiáng調是私下邀約,不談工作。這是意料之中的電話,只是沒想到人家“工作”做得這麼快,見過一面就開始活動。潛規則實在是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我沒有一口拒絕,和他在電話里推辭客氣了半晌才問,“只是我一個人嗎?”
那邊見機很快,“如果安小姐想有其他同事一起也行,這個您決定。”
“孟小姐可以嗎?”
“當然當然,兩位一起賞臉,那是再好不過了。”那邊使勁打哈哈。
“不過我不確定孟小姐願不願意,她要是不想去,我一個人也就算了。”我發覺裝傻很適合我,因為本身不裝也傻。
“這個……我想孟小姐是沒問題的。”那邊委婉暗示,“或者還是讓我們來安排?”
聽上去,孟綺大概已經與他們私下接觸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