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總?”
“進來。”
推開門,一眼就見桌後的紀遠堯低頭又在咳嗽,臉色十分不好。
度假在外這兩天,看他狀態都很好,一回來卻遇上這件事,我忙過去幫他倒了杯溫水,看著他剛把藥片咽下去,又抬腕看時間。我忍不住說,“還早,剛剛給大家叫了餐,幫您也叫一份好嗎?”
“不用,我不餓。”他搖搖頭,“幫我倒杯咖啡吧,濃一些。”
“你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我固執地站在他面前不走。
“我不餓。”他的固執遠甚於我。
我不再堅持,轉身離開,按他的要求泡好咖啡,再送進去的時候,帶上了幾顆費列羅巧克力,一起放到他手邊。紀遠堯看了一眼,詫異地笑了,“怎麼還有巧克力?”
難得看見他的笑容,我也笑道,“是我的。”
他“哦”了聲,“原來你經常躲在外面偷吃零食?”
我急忙解釋,“不是,我低血糖,只好隨時帶著巧克力……”
他笑起來,然後認真看我,“低血糖要注意,你是太瘦了。”
這種時候聽他還有心qíng與我說巧克力與低血糖的話題,我有些啼笑皆非,心裡卻覺得異樣踏實,有淡淡的感動和回暖。正想著這時候是不是適合說話,卻聽見蘇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紀總?”她敲了敲敞開的門。
我見她有事找紀遠堯,忙要退出去。
紀遠堯卻一邊示意蘇雯進來,一邊叫我等著,似乎還有什麼事qíng吩咐。
我只好站在一旁。
蘇雯進來在桌前坐下,等紀遠堯先吩咐我的事qíng,好讓我離開,紀遠堯卻頭也不抬地問她,“什麼事?”
蘇雯怔了下,很快神色如常,向紀遠堯提出是否應該讓法務主管介入,同時向總部人事部門上報此事。我第一反應只是詫異她怎麼gān涉起人事部門的工作,轉念一想,明白了她的意圖,後背倏然涼了一下——看上去都是出於工作考慮,毫無問題,真正用意卻指向任亞麗的疏漏。
都這時候了,她還惦記著扳倒任亞麗,不失時機地落井下石。
難怪紀遠堯會把我留在這裡,他見蘇雯進來大概已猜到她的來意,這麼做或許就是暗示蘇雯,不想這時候見到任何人再起事端。但蘇雯太急於抓住一個攻擊任亞麗的機會,連這麼明顯的暗示也沒有放在心上。
任亞麗作為人事經理,事前事後毫無覺察,連離職員工去了競爭對手公司這樣重要的信息也沒有及時反饋上來,未能及時發現內部異動,的確應對此次惡意跳槽事件承擔責任。最起碼我們對涉及核心層面的技術人員都有約束機制,勞動合同中的非競爭xing條款是如何限定的,為什麼沒能起到絲毫作用,由此帶來的違約責任是否應該立即追究……這一系列問題是該任亞麗主動考慮的,但她的表現顯然不夠盡職,以致被蘇雯發現紕漏。
蘇雯的反應之所以這麼快,也許是怕任亞麗回過神來,將紕漏一一彌補,再發難就晚了。
我卻難以理解,像任亞麗這麼jīng明老練的人,為什麼此次表現如此不力。但是從她的處境想想,對馮海晨等人去向的一時疏忽,倒也正常;那位研發主管又是總部直接委派,在公司服務多年,一向以資歷自傲,以嫡系自居,動輒要求向總部上報,很是個棘手人物。紀遠堯要敷衍總部的面子,對這種人,只能採取不冷不熱的擱置態度。
現在出了這麼一個狀況,要怎麼處理,已不由任亞麗說了算。
任何人和事,只要牽涉到總部,就變得莫名複雜,就算紀遠堯也一樣為難。
看著蘇雯的落井下石,我並不意外,卻依然心驚。
如果不是紀遠堯,而是遇到一個易怒多疑的上司,任亞麗可能就這樣不聲不響中了蘇雯的招。
但好在他是紀遠堯。
“現在不是忙這些事qíng的時候,自己還沒弄清底細就上報總部,拿什麼上報?”
很少見到紀遠堯用這種口氣說話,語聲很淡,話鋒卻冷。
“法務可以做些工作,但起不到實質作用。”他正視面前臉色微變的蘇雯,嚴厲地說,“正信做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他們很清楚怎麼抹殺證據,不會留著把柄給你抓,否則告他們的人已經排成長隊。至於追究個別人能挽回什麼,實際意義在哪裡,是幫正信抬轎還是引總部來打我們巴掌,你深想過嗎?”
蘇雯臉色陣紅陣白,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站在一旁,滿心惴惴,既是被紀遠堯的厲色嚇到,也是尷尬於自己目睹了這一幕,只怕往後蘇雯對我微妙的態度要完全轉變為敵意了。這讓我心底暗暗叫苦,趁著紀遠堯因咳嗽而打住了話,我小心翼翼說,“紀總,我先出去看一下……”
“你等著,這裡還有事。”紀遠堯一眼掃來,令我幾乎凍住。
我觸了他的逆鱗。
顯然他對蘇雯這個時候還忙於內鬥的舉動十分生氣,可我不知道為什麼故意要讓我在場。
以往在蘇雯這個嫡系與空降的任亞麗之間,紀遠堯總是偏向著蘇雯,微妙壓制著總部派下來的任亞麗。也許這讓蘇雯以為,終於有個扳倒任亞麗,替紀遠堯拔掉身邊一顆釘子的機會,卻沒想到紀遠堯完全沒有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