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奕看上去平和得多,像是踏實苦讀,靠個人奮鬥一步步上位的大多數人,只是孟綺對他異乎尋常的熱qíng,讓我有些懷疑。她的約會對象,以前總被我和方方按座駕起綽號來打趣,A8先生算是其中一個,還有位模樣俊俏的馬6先生,那是她的下限。
那時我們開玩笑說,如果有一天孟綺肯花費時間在窮人身上,那一定是她的真愛降臨了。當時孟綺笑啐,說我們嫉妒她的太太命……我想想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應該是我們一起去爬山,在寺廟外面遇見一個攔著算命的大嬸,硬說了一大堆吉利話,講孟綺命格富貴,一定嫁入高門,又講方方旺夫旺子,還說我命帶桃花,貴人多助,哄得我們不好意思不掏錢。
不知道最近為什麼常常想起以前的事。
我收回飛得太遠的心思,專心吃東西。
看他們也都累壞了,沒什麼胃口,只是晚上在公司叫的外賣實在太難吃,現在多少也得吃幾口。一整天繃緊的弦,終於鬆懈下來,累得誰都不想多說話,吃完恨不得立刻倒下就睡。
吃完出來,把程奕也送了回去,車上只剩我和穆彥。
他沉默地開車,我昏昏yù睡,qiáng撐著眼皮端正坐好。
“你睡吧,到了我叫你。”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摸索出煙盒,“對不起,我得抽支煙,不然困得沒法開。要是你怕煙味,我到前面靠邊,下車抽。”
“沒事,不過你靠邊歇一下也好,疲勞上路不安全。”我揉揉眼睛,努力睜著。
他嗯了聲,慢慢把車拐進一個路口停了。
看他放下車窗,點上煙,徐徐吐出煙霧,我嘆了口氣,“給我一支。”
穆彥一怔,倒也沒說什麼,將煙盒遞過來,傾身替我點了煙。
太久沒有抽菸,第一口讓我稍微嗆了下。
他側目,用一種“你到底會不會抽”的表qíng睨著我。
我也懷疑自己還會不會抽,“上一次抽菸還是高中最後一年的事了。”
說完自己也覺得口氣太過滄桑,滄桑得好笑。
穆彥挑眉失笑,“你還曾經是個叛逆少女?”
“如果抽菸、逃自習課、考試睡覺,也算叛逆的話。”我眨了眨眼。
“還有早戀、和父母吵架、離家出走是不是?”他低低笑著問。
“離家出走倒沒有,我挺怕被拐賣到山區當小媳婦。”我誠實地回答,“其他有。”
“我都有。”他的語氣聽上去頗為得意。
我們同時轉過頭,盯著對方,像發現新大陸,詭異的沉默了一刻,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他安靜地抽菸,修長手指彈去菸灰。
我將臉轉向車窗外。
然後聽見他說——
“你的想法和做法都很對,讓我刮目相看。”
我要怔一下,才能反應過來他在說工作,並且在稱讚我。
“謝謝穆總。”我下意識這麼說了,才覺察有多生分和不自然。
終於被他稱讚,終於。
可是距離我曾經的期待已太久遠,應有的狂喜已揮發殆盡,只剩淡淡一絲感激。
“是我冒失了,你們早已經想到的。”我的自慚是發自內心,只有後面半句不是真心,“當時很心急,想到什麼就衝動地說了,實在不周全。”
“你出聲出得正是時候,不然我們要花更多心思來解這個結。”穆彥微笑,看上去並無芥蒂。
“是因為程總和總部,才不便說?”我試探著問。
“這個你不用知道。”穆彥毫不含糊堵上我的話。
我收了聲,轉換話題來掩飾尷尬,“但是正信真的會順著圈套跳進去嗎,我們有沒有時間等那麼久?”
“不用很久,加把火把他們架起來烤,就會很快見分曉。”穆彥平靜地掐掉菸頭,“只要總部不施加額外的壓力,我們就有足夠時間,扛住這頭壓力全靠紀總,他的責任危重。”
我不假思索地說,“他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穆彥沒有說話。
我從後視鏡看了眼他的表qíng,也抿住了嘴。
他發動車子上路,在深夜寬敞的長街上開得迅疾又平穩。
我靠著車窗,困意又有些浮浮沉沉。
前面將要到我家樓下了,有個大轉彎,我想提醒他減速。
話還沒來得及說,他已打了方向盤,車子流利地轉過去,雪亮的車頭燈光掃向路面——幾乎同時,路邊花壇里奔出一個小小影子,正正bào露在車燈下!
急剎車帶起的尖利聲響掠過耳邊。
我被慣xing推向前方,又被安全帶猛然後勒,勒得肋骨生疼。
車剎住了,穆彥握著方向盤一動不動,僵了兩秒,轉頭看我。
我失聲問,“是什麼?”
穆彥喉結動了動,沉聲說,“我去看看,你不要下來。”
他推開車門的聲音,令我一顫,下意識揪住胸口,腦子空白。
等待的幾十秒是可怕的酷刑。
他走回來,打開我這邊車門,俯身說,“你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