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我把靠枕砸向她,卻誤中了趴在一旁看遊戲的威震天,那貓嗷一聲滾落桌下。
雖然一個失戀一個生病,卻沒有一句膩膩答答的噓寒問暖,就這樣大大咧咧、若無其事,鬥鬥嘴、吵吵架,才是我們之間友誼的本色——話雖如此,比起失戀的痛苦,發燒實在不算什麼,但方雲曉仍把我按在沙發里捂汗,倒了溫熱水來,又翻箱倒櫃去找溫度計。
她閉口不提沈紅偉,我也不去問。
倒是穆彥打了兩次電話來,一次問我是否到家,一次問家裡是否有藥。
方方在旁聽見了,撇撇嘴說,“這男人真賤。”
我正在感動,不高興她這樣講,“人家總是好意,不能這樣毒舌吧。”
“我是說,以前你有意的時候,他愛理不理,現在好了,倒過來大獻殷勤,不是賤是什麼。”方方大概是心qíng惡劣,今天語氣格外尖銳。
我沉默,不與她辯,心裡滋味莫可言狀。
不由想起中午在穆彥辦公室里,他伸過手,試我額頭的溫度,仿佛自然而然,發自真心的關切……那一刻,有種微妙的悸動,讓我無法將這舉動與殷勤相連。即使最失望的時候,也不願意聽到方方說穆彥不好,也許是我固執,始終維護著最初仰慕的那個形象。
可那些似是而非的qíng愫,已經隨暗戀的結束而煙消雲散了吧。
原本下午我想和老范一起去接紀遠堯的,因為感冒發燒,穆彥趕我回家休息。
他冷著臉說,“回家去吃了藥,睡一覺,明天必須好起來。等老大回來,跟著邱先生就到,還有展示會……到時候我可沒有空閒給你休病假,趁現在,趕緊好。”
說得好像別人生病不生病也由他決定一樣。
穆彥取消我下午的工作,讓老范單獨去接紀遠堯,這時候他們應該已在回去的路上了……或許可以打個電話,出於禮貌,問候一下。
將手機翻來覆去捏在手裡,我卻不知要不要撥出這個號碼。
想起紀遠堯,眼前浮現出午後陽光下的側影,卻怎麼也想不出他眉目五官的樣子,分明是那樣熟悉的人,為什麼投在心底的,依然只是個或濃或淡的影子。
不知什麼時候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混沌里思緒又飛回辦公室,記掛著沒做完的工作……直到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驚醒過來一看,來電顯示“紀遠堯”。
心頭一震,我看著屏幕,定了定神才接起。
熟悉的低沉語聲傳來,他問的第一句話是,“打擾你休息了嗎?”
我剛睡醒,聲音還有些啞,“沒有,我……正想給您打電話,您到家了?”
“嗯。”他頓了頓,沒說話。
這倉促間的客氣對白,讓我也怔住。
“穆彥說你生病了?”他問。
“有點感冒。”我臉又燙起來,為了感冒就休假,在紀遠堯面前哪裡有臉說。
“最近大家都辛苦了,要注意身體,病了就好好休息。”
這聲音聽上去,像最熟悉的那個紀遠堯回來了,雖然體諒又溫和,卻永遠是職業化的冷靜口吻,沒有多餘感qíng。
他似乎還要說什麼,那端突然傳來電話鈴聲。
我聽出是他辦公室那部電話的聲音,試探問,“您在公司?”
“嗯。”他匆匆說,“沒有其他事,你休息吧。”
電話掛斷。
我看著手機,再抬頭發現窗外早已暮色降臨。
廚房裡亮著燈,傳來炒菜的聲響和陣陣香味。
走到門口,推開滑門,看見方雲曉繫著圍裙,在利落地切菜。
煮在電飯煲里的米飯,散發獨特香味,方方的背影溫暖迷人。
這麼好的女人,也會被背叛,我不能理解男人的心。
這一覺睡醒,出了身汗,燒退了,感冒似乎好了。
我走過去幫忙,和她一起做飯,把飯菜熱騰騰端上桌,面對面坐在橘色燈下……方方捧起碗,笑著嘆氣,“終於不用吃那所謂的正宗川菜了,咸死個人。”
然後她埋頭扒飯,仿佛沒發覺自己的眼淚掉進碗裡。
原來她不是不覺得沈紅偉做的菜難吃,卻一直跟我們說那是最好吃的川菜。
我笑起來,跟她說起最難吃的川菜是我們公司附近的一家,找時間帶她去領教。我們開始有說有笑,討論各處難吃和好吃的東西,只是不提沈紅偉,不提分手不分手的事。
不批評好朋友的男朋友,不管他做了什麼,只有她自己,才是有資格談論的人。
方方是十分要qiáng的人,這時候的沉默,是對她最好的尊重,批評只會給傷口撒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