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海峰已離開公司,又不可能給邱景國發私人郵件,郵件怎能轉到他手裡。
車已停下。
程奕率先下車,替我拉開車門。
薄霧瀰漫了一早晨,現在總算霧氣散開,露出幾絲陽光,照在程奕微笑的臉上,健康的淺棕膚色被陽光一鍍,明朗照人。
我轉過臉,不想看見他的表qíng。
誰是最有可能接觸到馮海峰與邱景國兩頭的人、介入調查BP事件令他發現過什麼、這麼長時間以來的溫和誠懇是不是偽裝——我不知道,只被本能驅使著,以鴕鳥姿態避開。
不願再想,也想不下去。
餐廳里環境清雅,菜色也好,四人坐在屏風後臨窗的角落,一頓飯吃得前所未有的安靜。
不說話的飯總是吃得特別快,看他們都吃完,我起身要去結帳。
“我來。”程奕站起來,是要私人埋單的意思。
紀遠堯默許了。
我也沒有話說。
老范跟著離開去洗手間,桌旁就剩我和紀遠堯。
“你吃得很少。”他打破沉默,看著桌上碗碟,“菜不好吃?”
“還好啊。”我敷衍地笑笑。
“竹蓀湯可以多喝一點。”他語聲溫和。
我搖頭。
他也不理會,拿過我的碗,親手盛上湯,穩穩放到我面前。
我無奈看他一眼,苦笑,真是沒有胃口,也不喜歡竹蓀這味道。
他微笑側首,耐心地說,“不要挑食。”
我拿起湯匙低頭一小口一小口開始喝,喝得緩慢而專心。
薄瓷湯匙碰到碗壁的聲音輕盈,傳人耳中,卻清晰得近乎銳利。
我擱下湯勺,“不喝了行嗎?”
他的聲音很低,“為什麼?”
這低柔語聲碰倒了我用理智堆起的沙礫大堤。
我轉過頭,看著他的眼睛,說了實話,“我很難過。”
靜默。
他沒有表qíng。
眼睛像黑色深淵。
然後他將臉轉了過去,轉向我看不到的方向,用依然波瀾不興的語氣說,“我也是。”
我說不出話了。
直到他再轉回臉,我都說不出一句話,呆著,只是呆著。
承受壓力最多的人怎麼會不難過,再難過又怎麼能把qíng緒寫在臉上。
“總有解決的辦法,不會那麼壞。”
他說得很慢,仿佛有種奇異力量,令人不得不傾聽,不得不信服。
“而且……”他頓了頓,露出一點笑容,眼裡有銳利光芒,“現在還沒到下結論的時候。”
我怔怔看他,傻了一樣問,“真的?”
他就笑了。
我像遊戲中資質奇蠢的小怪,好不容易修出一點小道行,遇到紀遠堯這法力高深的大妖怪,立刻忘了自己原該撐著職業化的畫皮,一不小心就退化回去,露出幼稚原型。
看到我很窘的樣子,他笑得很開心。
我想把他這一刻溫柔開朗的笑容從臉上摘下來,夾進書頁里保存。
有了這句話,不必深究,沒有理由,心就安了。
我想他一定會有辦法,一定會保全穆彥與他的團隊,並保全好自己。
這山雨yù來的一切,整個公司並沒幾個人知道。
大家還都沉浸在亢奮中,士氣高昂,十分鼓舞。
對正信的反擊之戰旗開得勝,但離完勝還要等待一段時間的驗證。
只要我們不犯太蠢的錯,正信要想翻身怕是難了。
當他們剽竊到手時,就沒給今天留下退路,這時施展百般手段來撇清,大造聲勢來遮掩,哪裡還來得及——怎麼辦,已經大量上市,召回自然輸不起,不召回就只有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