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嘗不是呢,最重要的記憶、時光、qíng誼,全都留在這方寸乾坤,一間辦公室,一個格子間,就濃縮了幾年的喜怒悲歡。隨著這他轉身,消散在身後,很快連痕跡都無存。
眼前光線變暗,他來到我面前,影子無聲無息罩下來。
是他在嘆息嗎,這聲嘆息聽起來不像是真的。
以為他要說些什麼,等了一陣,還是沉默。
不由抬眼,望進他的眼睛,原來他要說的話都藏在裡頭……也許我懂了,也許想錯了,這都不重要,只這一刻靜靜蔓延的溫qíng,不言自明的眷戀,足夠酬嘗這些日子的相待。
“少帶一點也好,路上東西多了會很累。”我笑著對他說,也是對自己說。
“你也有一套套的大道理了。”紀遠堯莞爾。
“近朱者赤。”我望著他笑。
“好的不學,壞的你全學。”
“那是你藏起好東西,怕我偷師。”
“最好全偷去。”
“我盡力。”
我們相視微笑。
笑也惘然,卻無遺憾。
最可信賴的船長依然還在艦隻上,還將引領我們前行,只是他將站在更高遠的地方,我卻不用像從前努力抬頭才能仰望,也許在下一個路口,下一個轉身之後,還會遇見。
偶然相值不相知,古人詩句,是此刻最好的註腳。
外面有動靜,是巡夜的保安例行查看,看我們走不走。
紀遠堯低頭看著我。
我不想先說這一個“走”字。
可是再躑躅,再流連,也總要走的。
“明天,我不去送你,好嗎?”
“好。”
我笑著看他,“就在這裡說再見?”
“好。”
他言簡意賅,卻遲遲不將再見二字出口。
我轉過臉,酸熱的眼睛已經模糊。
“安瀾……”他抬手,猶豫了一刻,輕輕落在我頭髮上,只有指尖的重量。
撫過我頭髮的手掌暖暖掠過後頸,落在肩背,如同幼時父親的拍哄。
“再見了。”我張開手臂,輕輕,再輕輕地,給他一個告別的擁抱。
臉頰觸到他隨呼吸緩緩起伏的胸膛,斯人斯時,終於如此真實清晰,不再遙不可及。
覆在我肩背的手掌無比溫暖。
“走吧,我們都走。”他笑著嘆口氣,“路還那麼長,都得慢慢走下去,三年、五年、十年……到那時候,也許連你都老,也許我們還能坐在一起,聊聊你,聊聊我,聊聊以前的事。”
那是多好的圖景。
惟願生知己有斯人。
第三十五章(下)
“安小姐,還有這個。”
我正要從座位起身,助理又遞來一張應聘資料表,“這個是遲到的,後面來一直等到現在,還要不要面試?”
“連面試都能遲到。”身旁的蘇雯皺皺眉。
助理看著她的表qíng,“那就跟他說面試已經結束吧?”
從早上九點,走馬燈般面試到現在,我已經得口gān舌燥。
我想想,還是笑笑,“叫他進來吧。”
對於我們只是再花費十分鐘,對於一個來面試的女孩也許就是改變軌跡的一個機會。
低級錯誤誰都犯過,我也在第一次面試時遲到過。
那天我還記得很清楚,路上大塞車,我遲了十幾分鐘,當時並不知道身為面試官的穆彥,已經不想再面試一個不知高地厚連面試都遲到的菜鳥。只是剛巧走出來接電話時,瞥到一眼坐在接待區等候的我……是什麼原因讓他心軟,不得而知,只知最後他還是讓我面試了。
如果他沒有一念間難得的心軟,現在我不會坐在這裡,為市場部面試新員工。
不守時是最讓穆彥反感的行為之一,用他的話說,起碼的負責任態度都沒有,還能做好什麼。
觀念被他qiáng硬地灌輸給團隊中每一個人,也影響我至今。
從前偶爾還能偷個懶,現在是寧可提早小時,也生怕遲到一分鐘。
不是願意勤快,只是壓力升級,bī走懶骨,睡醒睜眼想到若gān事qíng,想賴chuáng也躺不住。
今天對新員工的第一輪面試,營銷總監周競明並沒有到場,授權我直接負責。
他是有意安排今天外出,讓我自己主持招聘,是新上司賣給的我第一個人qíng,也是一次考驗——招進來的人怎麼樣,好不好用,也會讓他對我的管理能力有個譜。
周競明是如今的新任上司,是個外表隨和的本地人,身量雖然瘦小,jīng力卻很充沛。
他和新公司的執行總經理都是在本地工作多年的,由獵頭直接推薦過來,經紀遠堯反覆挑選確定的。在是否由空降兵擔大梁的問題上,紀遠堯力排總部異議,不按以往慣例,堅持本地決策層要儘量適應當地環境和市場,如果決策層全是空降兵,抱著舊經驗指導新市場,將是阻礙們與本地市場融合的最大絆腳石。而中層職位卻大都由空降兵擔任,他認為紮根個新地方之始,確保執行層面的高素質,是避免本地化過程中執行不到位、理念偏移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