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伴低道:“皇上此舉卻是激進,你想,朝中大人有多少與權相jiāo好,首當其衝晁少將軍手握重兵,這位可是權相的拜把兄弟,生死摯jiāo……”
士子最喜論政,天子腳下,卻最好莫議朝政。你永遠不知道,在你四周的人,也許便有那麼一兩個是你絕對惹不起的。素珍心想,又抿了口酒,只見白衣嘴角抹過一絲銳色。
這女子看是秀雅文靜,卻自有一番犀睿。她正想著,白衣竟果是察言觀色之人,突然問道:“看公子模樣,似乎對這言論有不同看法?”
她一驚,心念一轉,立刻回道:“公子豈非一樣?”
白衣眉心一動,似並未想到她如此回答,看著她道:“可否得公子一席見解?”
素珍笑道:“鄉野之人粗薄,願先聞雅意。”
白衣一怔,隨即笑道:“好,本是氣悶,今日出來一趟,不想得遇妙人,願jiāo朋友。既相jiāo,君子坦dàngdàng自不避疑嫌,即便不當說又如何!不若你我同時寫下心中所想後換之,可好?”
素珍聞言,心裡顧慮仍存,卻答應了。
兩名書生一臉驚疑,白衣也不打話,令湘兒問掌柜取了紙筆。
接過湘兒遞來的紙箋,素珍一看之下,一喜一驚,白衣所書,和她所想雖非全然相同,卻相去不遠。
對座,白衣笑意既大。
便在這時,有數人從店門口經過,想是老闆熟人,衝著桌櫃處便喊:“出大事兒了!皇上下令處斬翰林院傅靜書和邊關守將柳守平一家,如今車駕便向菜市子那刑場而去,皇上和權相親自監斬。犯人分幾批分別由魏太師、晁將軍、三王爺、四王爺、霍侯爺等沿途親自押解,這架勢,還真是從未有過。”
“好啊,看以後誰還敢謀逆!”
本在吃茶喝酒的人不多時便從客棧湧出半數,趕熱鬧而去。
酒杯從手中滑落,素珍推桌而起,奔了出去。
☆、016奔赴刑場
“哎,公子要到哪去……”
背後隱約傳來白衣侍女湘兒的聲音,她卻顧不上回答,哪怕她本來結識白衣的目的並不純粹。
這人非富則貴,靜書大叔的事她已走投無路,任何門路都得試。
冷血很快跟上她,眉眼一沉,“別衝動。”
她低聲道:“人一生中,真正衝動能有幾回?我已錯過一次,不想再有遺憾。我就看一看,只看一眼。”
冷血看她眼中隱有淚光,咬了咬牙,終於頷首,“你認識路?”
她回道:“朝人多的地方去。”
找不到方向的時候,不妨朝最熱鬧的地方去,興許便是出路。即管隨流而去是何等悲哀,可有時人便那麼可笑的別無選擇。
冷血突然又輕聲問道:“你和方才那人到底都在紙上寫了什麼?”
她道:“我和白衣皆不認同坊間的所說,認定顧雙城投毒一事大有乾坤。都說是連玉給下的‘莫須有’罪名,那些人似乎都忽略了一點,這顧姑娘還沒過門呢,若論權非同裙帶之罪,名還不夠正言亦不夠順,豈非給權非同帝bī臣反的好理由?再者,連玉在朝中的敵人只怕多著,他其他兄弟便真是全心擁護?連玉這時分心去拿權非同,豈非早了點?且權非同在朝中根深勢大,連玉若要治他,必須做好所有部署,絲毫不能差,從而一舉拿下,連根拔起,如此隔山打虎,沒有實質作用,反更好提醒老虎。”
冷血眉宇愈沉,“這皇庭之事倒生複雜。”
“皇城裡的事不複雜,天下便沒有複雜的地方。”素珍笑道,心裡亦是百思不得解,權非同成親在即,連玉卻將這位大相國的未婚妻扣在宮中,不惜得失,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和白衣的分析幾乎一致,不同的是,白衣最後還寫了一句讓人心驚膽戰的話……
人流越發擠擁。
看擦身而過的人,總是一番景致。唏噓的有之,驚懼的有之,看熱鬧的有之,卻都一般絢爛,畢竟那不是自己的災難。
正幽幽想著,突聽得風聲呼嘯聲颯沓而來,身旁一對夫妻似被什麼卷摔倒,她一驚,冷血眸光一暗,手臂往她腰上一攬,將她護到他胸前。
不斷有人摔倒,又有慘厲叫聲划過耳邊。
目光驚亂處,一個婦人跪跌在大街前方。身著囚服,被數箭穿身而過,鮮血直涌而出。
人群亦是大亂,人們站在街道兩邊,驚恐的回頭看著後面來人。
她這時總算看清,馳騁而來的是一隊百眾軍兵車馬。
前面數騎高駿好馬,鞍上各有男女,錦衣華服,結鳳繡凰,奪目耀眼,懾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