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一直緊繃的思緒,竟突然一松,又仍還存著那絲莫名怒意,就在這淡淡的皂角氣息中,他緩緩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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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來,少年已不在,又上工去了。
這種平靜又聒噪的日子很快過去幾個月。
他實在不知這美男怎那麼多話說,每晚回來,都要和他說上一大堆話。
當然,沒多少句是真的。今天說,他爹對他娘百般疼愛,至死不渝,可以寫本寵愛小說;明天說他爹有五個小老婆十數個兒女,他在家怎麼進行家斗宅斗;後天說,他是個孤兒,如何出來討生活,嘗盡人間酸甜。
今天說,他們縣裡縣官之女怎麼愛她,每每跟在她背後怎樣怎樣,他也怎麼愛那位小姐;明天說,他愛的人不知道愛不愛他,總對他沒表示;後天說,我喜歡你,石頭……
他也問連玉家中事,連玉一概不答。幾月下來,用那美男的話來說便是:石頭,你連我家前五代後五代的事qíng都知道了,我還不知道你是誰,我一晚說的話比你一個月說的加起來還多。
這人還是每天做兩份工作,白天去挖石料,晚上,幫著監工們做打磨工作,換飯給他吃。
連玉想,若非想看看這人可以堅持多久,最後會問他要些什麼,他也許早已離開這窯子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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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一個溫柔了歲月,一個驚艷了時光(5)
他只不動聲色看著,沒有告訴他他可隨時離開並不會餓死,亦不再輸真氣給他。
冷眼看著這少年什麼時候就熬不住,並向他索要他想要的東西。畢竟,這人對他雖一無所知,但他曾有意無意透露過自己乃大戶人家子嗣的身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是嗎。
他知道這人亦藏納著秘密,哪怕這還是個半大孩子。
只是,他並不想去搜刮,那和他無關。
譬如,他曾懷疑他是女身。
那是在他和他相識不久的時候,那天晚上,那孩子回來的時候,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眼裡明顯沒有了平常的歡淘,也不和他說話,將飯給他以後,自己就坐回軟糙上低著聲音胡亂哼起曲子。
他心下一動,yù.問他什麼事,卻又覺多管閒事,止住了。
那孩子唱著哼著,聲音聽去越發糯軟,宛似姑.娘煢。
他微微一震,本沉默吃著飯菜,竟緩緩頓住,不動聲色打量過去。
少年微微仰著脖子,喉處平整,不似大部分男子喉結明顯,那皮子不白,卻極是嬌柔,此時她仰著頸項,脖上青色脈絡便在細膩的皮子下若隱若現,緩緩流動。
若非,他言行並無一絲女子之態,他早該思疑。
他心中微微冷笑,冷不妨直接出言試探,“你為何女扮男裝?”
“你怎……”少年明顯一驚,隨之警惕的盯著他,怒道:“你胡說,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男子。若我是女子,我和你一起同住同宿,你這樣亂嚷嚷,讓人知道了,我還要不要嫁人?”
這人可能沒察覺,連玉卻立下直覺她這話有矛盾,但他不可能去剝了他衣服來看,男子便罷,若這人果真是女子,他豈非要娶她吶?
只是,若“他”果是女子……他驀地收緊眉心,“他”為何要gān這男子的辛苦活兒,還要為他多上一份工,“他”到底有什麼意圖。
這問題在他心裡梗了好幾天,那美男對他也變得沒啥好臉色,每每警戒的盯著他,晚上也再不怎麼和他說話,但倒還堅持著給他帶飯回來。
直到有一晚,天氣特別酷熱,他夜裡醒來,發現那少年出去,估摸是洗浴去了,他也出了去,yù尋湖泊沖一衝汗濕的軀.體。
他知那些礦工都在最近的河湖沐浴,心中厭惡,特意走遠。
再於幽處覓著一小湖時,卻在湖邊發現了少年的衣服,遠遠看著,那小子正倚在湖邊小憩,臉上蓋著一塊布巾……其上身瘦削,並無遮掩……卻終是解了他心中疑問。
“誰?”
那少年驀地大喝一聲,想起這人這些天來戒備的眼神,他立刻施展輕功離開,他可並無龍陽之癖,更不可能對這gān癟小孩起意。
每天裡,思念阿蘿、想為阿蘿報仇、想返回宮中卻又厭倦歸程的感覺並存。
然,這些日子中,卻終是隱隱參透了一些東西。
若能從頭再來,他會自己承擔起一切,再不會告訴阿蘿一絲一毫,孝安要他做的事。從他向孝安提出請求開始,他便該明白,他日後必定一身血雨。
娘.親曾囑他存為善之心,可至於他來說,那該是多麼奢侈之物。
以為時間就這樣過去。
有一天,卻出現了轉折。
那是三個月後的一個晚上,直到很晚,美男都沒有回來。
他偶爾會出去看那些人挖掘,大多數時間卻是留在dòng子裡,避開所有人煙,卻掌握此處作息規律,即便是那批做後期加工的監工此時也睡了,那孩子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