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天裡,這廚房給送過來的食籃,每每藏著信箋,而且都不興署名。
但她幾乎都能猜出是誰來。
“你且靜養,我們會想法救你。或等回京契機,至多,自此退隱山水之間。”這是無qíng和冷血。
“莫急,外面案件查過熱火朝天,你樂得清閒不好?”
這口吻一看就是逍遙侯他老人家。
再來。
“來我的懷裡或讓我住進你心裡,我就幫你。”
這剽竊人名句的貨,不消說就是當年考過狀元的權大人了。
接著。
“別聽無qíng和冷血扯蛋,你必須做的是討好皇上,討好皇上,討好皇上。皇上好了,大家才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這即使用膝蓋來想,也能猜出是誰。
可是,如今,不是她想討好,那個人就能被她討好的。如果他看她的目光曾有qíng,今日,他看阿顧便是如此。
信箋里也有她猜不出的,譬如記載案qíng進展的紙箋又是厚厚一疊,她看得膽驚心戰。
二次審訊怕是要在這幾天了,連玉已準備動身回京,不能讓這件案無限期的拖下去,可信上只簡要jiāo代了案qíng,並沒說明各人如今手上掌握的證據。
這案子到底會怎麼判?
一旦翻案無望,則牢中死囚就是死路一條!
明明和她無關,但一想到此,就如坐針氈。
本來,像她這般坐牢也不是件壞事,自從李家出事以來,她那動如脫兔的xingqíng早被磨平許多。這屋子外頭,也還有她的朋友,總不至於寂寞,冷血算一個,無qíng算一個,霍長安算一個,小周不賤的時候……勉qiáng也算半個。
可這時間卻只覺那般難過,尤以晚上為甚。
每到月上梢頭,總有琴笛之聲悠悠傳來,音韻和合,琴瑟皆諧。
明明是高山流水般的曲目,子期伯牙般的般配,她卻聽得牙齒直打顫。
這一晚,聽到動人處,她推門而出,指著半空,大聲道:“彈彈彈,半夜三更,誰他媽的不睡,每晚鼓搗這破玩意啊?這是破壞公共秩序罪,知道不?”
很快,她被看守的官兵擋下,為首一人冷笑道:“李大人,此乃皇上和顧姑娘在合奏,便是缻妃和魏妃兩位娘娘給足了面子,在一旁陪聽著,你若再胡言亂語,別怪我等將你攆回屋中!”
素珍心想,自己就是找抽,不是早知是誰嗎?非要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才好?
☆、206qíng誼易逝,青杏難摘(4)
當連玉步走進院子的時候,眉目冰冷到極點,但眸中明顯怒意勃發。舒殢殩獍
目光碰上一剎,素珍只覺腕上傷痛竟反不及心下一顫,來得更讓人心慌。
而連玉顯然正和眾人在開會討論案qíng,忽被侍衛打斷——因為除了她那伙人和權李,其他人都齊齊整整尾隨而至,一個不漏。
自然,各人表qíng也是非常豐富。但無論是連月、慕容缻、連捷的譏諷、妙音連琴的驚訝,連欣的古怪,無煙的蒼白,都不及雙城眼中那抹氤氳不明,仿佛霧中看花,讓她覺著沉重。
慕容缻走近連玉,笑道:“原以為自己嬌縱慣了,今日一見,方知天上有天,人外有人。甾”
慕容缻這一刺,刺到了素珍心上,那份鈍意不可言說,這是在說她的資格,她和連玉之間,她確然沒有我疼你愛的資格。是以她並沒爭辯,也無從可辯。
倒是連玉終於發話,“缻兒,你和大家先下去。七弟,你過來一下。”
他說著又指著屋子,“進去。唾”
素珍知道這是對她說的。破天荒,這回他沒用“滾”字,那是往日他們之間頻率出現最高的字,沒有之一。
愛你的人也愛罵你,不愛你的人罵你都嫌麻煩。如今簡單二字仿佛把所有感qíng都帶走,讓她幾乎邁不開腳步。
她下頜緊了緊,正要進去,背後卻傳來一聲,“皇上,能否讓我和李提刑說一句話?”
連玉回頭,一瞥問話人,准了。
雙看著素珍道:“實話說,我只把你當對手來看,可如今,你讓我覺得,我錯了。”
“同此話,”妙音也突然開口,她說著瞥了眼雙城,“也許,我現在該換人了。”
素珍捂緊腕中傷口,不覺笑了,突覺慕容缻的話委實不算什麼,顧雙城甚至不曾蔑視,便成功的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當然,連玉既開了口,眾人雖想看戲,還是只好先散了。
連捷機敏,方才便吩咐人取藥物和工具過來,很快便幫素珍止血、消毒,處理了傷口,整個過程,連玉一句話也沒說,倚在桌旁冷冷看著,連捷自然也不多話,臨了包紮,連玉卻突然開口,“七弟,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