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捷答應,退了下去。
屋中,連玉也已不複方才怒氣,臉上取而代之是一種更深的冷淡。
這比發怒更讓素珍發秫,因為不知他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他的氣息一下籠罩過來,當腕上劇痛傳來時,素珍一聲悶叫,方才知道他是在給她包紮。
當然,與其說是包紮,倒不如說是懲戒。
緊緊握著她手腕,連玉話語都鋒利得像把刀子,“想死的人不怕痛,怕痛的人不想死。顧雙城也用過這招,算得上‘聰明’,人家沒來真格,你卻來真的,來真的便罷,卻還敢怕痛,成了孬種?”
“你已讓朕厭你,別再bī朕瞧不起你。”
而連將話說罷,也即鬆了手,返身離開。
兩句話不當眾說出,似乎送她兩人最後一絲qíng份,顧全了她的顏面。
她手腕方才幾要被他折斷。雖隔著厚紗,手腕傷處卻仿佛被蛇信嘶嘶卷上,那滑膩冰涼,讓人害怕。
連玉的手已在門上,玄袍微dàng,幽蘭墨竹,那麼爾雅,也那麼決然。
素珍握緊腕上傷口,緩緩跪到地上,“那麼,也請還我不讓你瞧不起的機會。本來,如果我們當初沒有嘗試……一起,我們只是君臣,我有能力,你就用我,我沒有能力,你就舍我,現在一切既然回到原點,為什麼不讓我繼續辦案?”
連玉霍地轉頭,冷笑質問,“你自己也說了,有能則用,無能則棄。你我既決斷,你便與權非同好,你讓我看到的只是你為翻案無所不用其極。李懷素,這樣的你,還是個心繫百姓的好官?”
素珍心想,是,我不是個好官,甚至不是個好人,只是在自顧不暇的時候,為一個小孩擋了連欣的路,在沒有人敢接莫愁狀紙的時候,接下了她的案子。
可惟今她能說什麼,他已判她死罪,她還能說什麼?能再次解釋的也只有權非同的事,“不管皇上信還是不信,七爺看到的我和權非同之間的所謂親密,不過是權非同的離間之計。”
連玉嘴角輕扯,“你欺騙朕的事,又是什麼計?”
素珍也不由得笑了,她沒有辦法解釋那天在幾個女子面前否認的事。
她本想和無煙解釋完,便去找連玉,告訴他她心裡有人,兩人不能在一起。
偏偏卻讓連玉從最糟糕的途徑里聽到了。
命運總是適時的跟你開一個玩笑。
其實,她現在雖然還無法完全放下李兆廷,但早已不復當初執著,說心裡有人,只是希望能和連玉斷得徹底。她不能對不起無煙。
可是,她無法解釋,一說,會扯上無煙。無煙和連玉會產生裂痕。
最終,她選擇沉默,只是深深磕下頭去。
他們是朋友,是君臣,也許曾經還是短暫的愛人。
如今,不再是朋友、愛人,但她希望,總還有一種關係,可以承受生命里所有不能承受之重。有種感qíng不叫時間,不叫關係,不叫知根究底,只叫懂得。
“這般賣力,你仍是怕朕不肯兌現承諾,所以要做點所謂成績出來?”連玉眼中嘲弄更深。
“若皇上認為臣是,那臣就是;若皇上認為臣不是,則臣不是;臣即便不是,只要皇上認為是,那還會是。”
“李大人是和朕在玩繞口令?說這許多,你不過是想朕放你自由。朕早說過,不是非你不可!太后選中稽查此案的女子,哪一個沒有她的厲害之處,你當初能走到朕面前,成為狀元,也許總不過是占了先機。”
連玉目光陡然一寒,他忽而朝她走去,素珍驚,他卻腳步不停,直至將她bī到牆角。他用手捏住她下顎,一字一字道:“對我來說,現在你什麼也不是,不要再找我。我可以告訴你,最後一次,當我還你窯dòng之qíng,下一回,你即管去死,看我理不理你!”
下頜yù裂的痛楚,她上方男子幽沉bào怒的眸眼,素珍知道,連玉並非說笑。
連玉只是看去溫柔,甚少脾氣而已,但他真正動怒的時候,代表他已憎惡到極點。
門被摔得怦然作響!
素珍心肝也怦怦跳得激烈,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找回幾分力氣,用力推門走了出去。
院中空落,門外的侍衛已全數撤走。
連玉走的時候帶走了所有的侍衛!
還是如願了。
星光寒冷,她捂住嘴巴,方才qiáng忍住的淚水卻還是一下崩涌。
她拼了命想要自由,想要翻案不錯,但也想替牢里的人做些什麼,莫以善小而不為,哪怕她未必能做出些什麼來。
天下如此之大,總有一天他會發現,有人比她好,比她聰明,她如果足夠漂亮,時間會讓她改變,她如果有些所謂才智,就會有江郎才盡的時間。所以,這次若她做得不比她們好,她在你心中是不是什麼都不是?
院外有聲響,她趕緊將淚水拭去。
還沒反應過來,一件帶著溫度的衣服落到肩上。她一愣看去,冷血已經一奔而至。隨即,無qíng、小周和霍長安一個個走了進來,或笑或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