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李懷素就是馮氏女，那這位李侍郎豈非舊識，豈止舊識，還是未婚夫妻。這下倒是有趣了。
李兆廷早便知道李懷素的身份了吧？
知而不報，可亦是大罪榛！
素珍被連玉那語氣驚得心尖都顫了，雙手更顫抖幾分，幸好寬袍廣袖深深蓋住，她頭皮發麻，心中迅速計量起來，可無論認還是不認，似乎都是錯的。
認，就可以藉此提出為馮家翻案了，可同時也是給連玉難題。若翻案一事，由連玉先向群臣提出的還可，現在先落了人口實，若連玉保她，群臣能同意嗎？今日一場揭發早有預謀，huáng中嶽等人其時必定力諫，同時也連累到李兆廷。
不認，連玉已經知道了，不承認，就等於她再次欺騙於他，當面欺騙他，他會怎麼想她曳？
正如被無數利爪撓之際，有人搶先她一步。
“微臣斗膽先稟皇上，微臣與馮氏曾有過婚約，自小便識得，對其音容笑貌可算頗為熟悉。李提刑是男是女，微臣不敢肯定，但微臣竊認為，李提刑並非馮氏，二人模樣確有七八分相像，但具體說來，卻到底不同。初見李提刑，微臣也十分吃驚。不知huáng大人等是否為此錯將李提刑誤認為是馮氏？”
聽李兆廷這麼一說，素珍不免心中有愧，她方才還懷疑思量過他……怎就沒考慮到，若秘密果是從他口中泄露出去的，他也是一身麻煩，他既然矢口否認，她也絕不能拖累他。連玉，對不起——
她緩緩跪下，叩首於地，一字一字向那個人稟道：“回皇上，微臣……確非淮縣馮氏，此乃有心人栽贓陷害，請皇上明鑑。”
把話說完，她俯首沉默，始終不敢抬頭。
李兆廷看向huáng中嶽，故意問道：“不知大人是從何人手上接獲的密報，舉報人是怎麼斷定李提刑身份？可有證據？”
huáng中嶽冷笑，“既是密報，何來舉報人之資料？若要查證這李大人的身份，只消畫師畫像送到侍郎故鄉淮縣一查便知。”
李兆廷被他一番搶白，神色似有言難辨，只做微微苦笑。愛夾答列
huáng中嶽臉上正有得色，一陣掌聲拍響。他一驚，只見連玉信步走下台階，一邊走，一邊鼓掌，他心中頓時一凜，原待乘勝追擊，也暫住了嘴。huáng天霸之事，令他恨透了這個年輕得不知好歹的皇帝！但目前姑且忍一忍，一會再發話不遲。
腳步聲隨掌聲而至，挾著陣陣素珍熟悉的清冽氣息。
“馮素珍，你真叫朕失望，很失望。”
她跪在地上，有人俯身下來，在她耳邊輕聲一句。
素珍耳目一嗡，沒有責怪，也沒有太多的冷漠，只有一聲淡笑。
這讓素珍的恐懼陡然加深，只是這次再非懼死，而是慟哀。她好不容易和他一起，如今又要分道了嗎？不行！
“我不是有心……”
她低著聲，想和他說句話，可他卻迅速抽身離開，走迴鑾案前面，微笑發話，“李侍郎，朕都忍不住要贊你一句，你說的很好，原來你也自知冒昧，朕還以為你不知道呢！朕是在問李懷素話，與你何gān！是誰給了你發言的權利？”
最後一句，猶如斷弦裂帛，一塊東西從案上激彈而出，毫不留qíng的擲到李兆廷臉上。
電光火石，悶響落地。
地上赫然躺著一枚御案鎮紙石。
李兆廷一側顴骨登時腫青起來，許是磨破了皮，血珠凝結，一時之間，這位現役榜眼翩翩公子好不láng狽。
有人倒抽了口氣，百官驚而無聲，huáng中嶽為甚。
李兆廷微微垂眸，眼底極快的掠過一抹yīn翳，他將刻骨的仇恨深深壓下，抬頭的時侯，仍是一聲苦笑，他迅速掀袍跪下，向著連玉答道：“皇上所言極是，是微臣多言，微臣活該，微臣……知罪！”
素珍想看眼李兆廷的傷勢，眼梢方動，卻碰上連玉無聲發笑的湛沉眉眼。她心頭大亂，他在看著她，一直都在淡淡看著她。
連玉背著手，未著一詞，擺明了不給李兆廷半分qíng面。有人朝權非同暗暗看去，這位權相併沒有站出來維護手下人一句，他此前與李懷素同乘進宮，似有意招徠，但其後連玉重寵李懷素，李懷素一直以來與他不兩立，可算是他頑劣的敵人，但此時此刻，他竟並未落井下石？他始終神色淡淡，直叫人捉摸不透。
更多人卻是眼中帶笑，似乎看出眼前許多暗涌和內qíng來。
連玉突然瞥向huáng中嶽，還有他背後那十多名中.堅力量。huáng中嶽見他目光幽爍如láng，心中微沉，但他到底一身經歷，也不畏懼，只打疊起全副jīng神對付。
那邊，連玉已是冷冷一笑，“李兆廷多嘴該罰，可方才他有句話總算是說對了。huáng大人，你們既不知是何人密報，便敢上疏於朕？還要朕親自去查不成？那朕和朝廷養你們何用？”
“一幫廢物！”
連玉袖袍一揚，嘴角一抹笑意更翳幾分，“若這是信口雌huáng之說，你們就更該死。聽信謠言誅伐同僚，擾亂朝綱常，你們說，該當何罪？”
他驟然一喝，一眾人中頓有敗下陣來，噤了聲息，但剩下半數卻是死忠於huáng中嶽的qiáng硬派，隨huáng中嶽一同跪下。
“臣等無用，但臣等冒死進諫，卻是惟恐歹人有心謀害皇上，還請皇上徹查清楚。”
huáng中嶽更是頭叩得怦怦作響，七qíng溢於面上，存心要連玉為難。
連玉眉心微擰。
年輕的皇帝略略一頓，轉對嚴韃問話，“嚴相，馮家一案乃由你親手督辦，朕問你，馮家幼女是否已然伏誅？還是說別有內qíng？！”
他語氣狠厲，嚴韃本深深皺著眉頭，聞言冷冷掃了huáng中嶽一眼，“回皇上，老臣當日奉命辦理此案，親見馮家四口伏誅，其屍骸於城門曝曬三日方才葬於縣郊亂葬崗，按說絕無可生還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