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為何要那麼傻?啊!”
他忽而厲聲質問,問著,竟痛哭出聲。
無煙心想,這樣的結果倒是很好,她從沒想過他們還能靠那麼近,不針鋒相對,不劍拔弩張的說會話,她吃力的伸出手去撫他的臉,“我沒那麼良善,只是,方才的結果,要麼兩個一起死,要麼還有一個機會。既然如此,我為何不選擇好的,還能讓你負疚,這不是很好麼。可是,其實你真不必愧疚,我娘親的事,是我欠你夫妻一份人qíng。而且,我之前便生過重病,我有預感,自己活不長的。”
霍長安,我真比你想的……愛你。你愛她,所以我成全你。我從前想,如果命運讓我再選一回,我還會這樣選,但是,如今,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也許,我會等你從戰場回來,也許,我們可以一起找到解決的方法。
可是,這些何必告訴你,何必讓你負疚,就這樣好好活著吧。哪怕你愛的已經不是我。
我累了,就這樣,很好。
她微微笑著,眼梢微揚,向不遠處的素珍告別。手從他臉上緩緩跌下,那雙看著他的烏黑邃亮的眸子,讓她想起,蹴鞠場上,那時他們都還年少,連玉,阿蘿,雙城、連捷、連琴、連欣、她、他,甚至連月。
她仿佛看到,他將皮球踢飛,然後流里流氣的笑著向她走來……
小周蹲跪下去,一探她鼻息,緩緩搖了搖頭。
霍長安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笑著,在他懷裡咽下最後一口氣。嘴角鮮血好似最美的胭脂。
可他竟沒來得及告訴她,他心裡的話。
所有人都凝重得發不出一絲聲音來,直到素珍捂住嘴巴,失聲痛哭出來。
她連滾帶爬走到兩人身邊,握住無煙的手。
連月教無qíng和鐵手攙扶著,她呆呆看著霍長安輕輕吻上那屍體的額頭。
這人怎麼可以就這樣死了!
這人不能死!
她從來沒想過要她死。她不能就這樣死了,死人是月光色,活人卻是蚊子血。
她突然有些害怕,霍長安必定會內疚,她花了這麼久時間才得到他的愛、他的心——她騙了這女人,她和霍長安之間並無人前那般幸福,只是,外人面前,他給足了她面子,也許該說,他同時在刺激這女人。每回進出宮闈,他陪著她,就是要做給這女人看。
他們之間其實有個約定。
她偶爾會問他還記得那個約定不。
她其實很怕,他記得。
設法將這女人趕出府中的那一天,她還問過他,從前那個約定還作數嗎?
她永遠記得,他從戰場回來,魏無煙出閣,她以慕容氏一族的榮譽相bī,讓他和她成親。
他笑問,若他果真娶她,一輩子不碰她,她也快活嗎?
她將匕首架到脖子上,告訴他,若他敢讓她當寡婦,她死便是。
那晚,她故意走進他軍帳,其時他神識不清,但確然將她當軍jì嫖了。她知道,他能成就將王之名,有慕容氏的栽培大功。她若死了,她母親和弟弟,必嚮慕容氏向連玉討問公道,天下人面前,驕傲的慕容氏丟不起這個臉。他們相識於前,jiāoqíng也不薄,他奪了她清白之身,即知是計,亦不無愧疚。
他不會看著她死的。
果然,心灰意冷之下,又因此種種,他答應了。這也許是他們這些皇室孩子的悲哀吧。每個人身上有屬於自己的社稷責任。
但是,她會讓他幸福。
誰知,大婚之夜,他卻與她定下七年之約,他說,那晚她用計在前,他犯錯在後。他將以七載夫妻之qíng,來賠她一晚。除非屆時他愛上她,二人有了子嗣,否則,無論她死多少回,七年後,他還是會和她和離。
他說,如此,他盡了道義,再也無愧於慕容氏與大周皇室。
他待她很好,他們能聊的東西也多,只是,他心裡也許還是怪她,一半時間宿在姬妾屋中,和她一起的時候,每月只碰她一次,盡這夫妻之道,除此,無論她怎麼誘惑,他每次都十分克制,不讓她懷上孩子。
她痛苦傷心,可是,她已bī他圓房,還能要求他時常與她歡好?她是公主,她為愛他已丟棄所有自尊,不能連這最後一點女兒家的面子也丟了。
直到岷州那個夜晚,更深露重,他從外面回來,她熱qíng邀約,頭一次,他沒有拒絕。她趁機問他要孩子。
經歷岷州案子、宮中對峙的事後,他待她更好,有一晚,他說他將魏無煙帶回來,她哭了,他第一次哄她,親自將她抱回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