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也請李提刑以提刑官的身份,接受雙城的案子。”地上,雙城再次緩緩說道,“你我是有私怨不假,但顧惜蘿從來也敬你是錚錚奇女子,望你不計前嫌,替我妹妹申冤。”
她目光慟徹,為案向qíng敵下跪,提刑府眾人又驚又怒,卻又找不出任何理由讓素珍不接此案,連向來驕橫的連欣也沒有吱聲,頗有些緊張地看著素珍。
她若接,這處理的是敵人的委託,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可若不接,又豈非會讓阿蘿、甚至連玉那邊所有人瞧不起?
若接,是否一定能查出真兇,這是多年懸案,當年所有人都以為死的是顧惜蘿,連玉也必定讓人查過,連玉貴為天子,辦案的人敢不盡力?一個京官查不出,豈沒有第二個?可縱是如此,還是杳無結果。而時間永遠是案子的最大敵人,如今多年過去,就像玉妃的案子,能留下的證據少之又少,甚至連一絲都不剩,這比世子案、貪官案、圈地案、假藥案、qiáng娶案等都棘手,破案機率不啻千分萬分之一,案子當年既無法偵破,如今只會更難,若無法破案,這在這顧惜蘿面前豈不難看,更壞了她這兩年來在京中無案不破的名號?
可若不接,也有損京畿提刑官的名聲,李懷素這三個字,代表著大周權力最高的提點刑獄司!
無qíng等人jiāo換了個眼色,都在對方眼中看到凝重之色。這一回,只怕無論怎麼選,都不對。
素珍看了連玉一眼。連玉未扶雙城,只緊站在其身旁作護,眸中也少見的現出一抹凝色,但他並未發話,他似乎也想看看她怎麼做。
“尼麻痹!”素珍心中暗罵,但她幾乎沒有太多猶豫,便上前,在二人數步之外停下,開口答道:“顧姑娘,這案子恕李懷素無能為力。”
這一說,不僅雙城臉色微微一變,便連提刑府與玄武等人,都大為怔訝。
實際上,墳冢邊上,幾乎所有人都猜測,素珍會接下此案。
雙城嘲諷一笑,抬頜問道:“我還以為你與別個女人不同,原來,我還是看錯了你。你不接,是因為苦主是我的緣故,還是沒有信心破這陳年懸案,怕有損你李提刑的名號?”
素珍笑,“還真是因為你的緣故。”
“你我有隙,我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定能秉公辦理此案,辦案過程中又是否會因不好的qíng緒而影響了案子的進程,所以,我不能接這個案子。也許,日後大周律法中,可以制定相關律例,凡與案件人等有關的官員不可督辦其案,以免影響公允。”
雙城道:“好,很好。”
她懇求的看向連玉,素珍決定搏一搏,先行開口,“當然,若皇上勒令微臣一定要督辦此案,微臣也只能從命。”
連玉微微的笑。
“果然很好,李懷素,你膽子真
L不小,竟敢把你的燙手山芋扔給朕?”
素珍沒有說話,連玉已非她的連玉,連玉這人是極其護短的,她此時心中也是緊張,屏息靜氣,等待答案。
連玉並未對她發話,只看向雙城。
“阿蘿,”他伸手指向前方墓冢,“雙城是你妹妹,也便是朕的妹子,朕曾那麼慶幸,死的是雙城而非你,你欠雙城的,也是朕欠她的,但這個案子由李懷素來辦確實不適合,為求公允,朕會著刑部重開卷宗,追查真兇,一洗雙之冤。如何?”
他雖問“如何”,語氣卻是肯定的陳述。
雙城心中複雜,今日連玉來找她,雖還無法確定他心意,但已嬴一局,再者,她還有……
她頓了頓,終於頷首:“那阿蘿替妹妹謝過皇上。”
素珍鬆了口氣,連玉雖護短,但還是放了她一馬,若連玉執意要她辦理,她不辦就是殺頭大罪。她一掠四周,只見遠處民舍外,四處都是看熱鬧的人,但連玉在此,又怎少得官兵,一條柵欄由上百官兵拉開,限制了他們的行動。她明白,此處既是阿蘿與連玉約定私奔之地,也定是二人從前出宮玩樂之所,當年,連玉悲慟之下,在此建墓,存的便是銘記紀念之意,但此地靠近大片民居,兀起一墓,豈能不引起人們的獵奇之心,為防墓地受到打擾和破壞,連玉必派了官兵鎮守。
這人為人內斂,往日來祭,悄然來去,這附近百姓竟不知這神秘的墳地為何人所建、所葬何人,今日有客到來,豈能不好奇?
她再結實,面對著這些曾經見證過他們愛qíng的百姓,她還是待不下去,她也該走了。
“連小欣,”她走到連欣身邊,附口到她耳畔,“雖然今兒你讓你哥和顧惜蘿看了我的笑話……”
連欣咬唇苦臉,看去甚是委屈。
又聽得她道:“但我還是真心感激。哪怕我知道,你是看在無qíng份上幫我。無qíng他和小周很好,當然,他們並未婚嫁,你自是可以喜歡無qíng,但我希望,你還是要好好琢磨清楚,該怎麼做,才能保護好你自己,我不想看到你將來痛苦。”
“還有,不要再因為無qíng而cha手我的事,這樣會讓你和你母后、你哥哥的感qíng疏遠。你即便不愛屋及烏,我們的關係還是不會變。”
“教你看穿了。我知道,不僅無qíng,你其實並不喜歡我。我只能這樣做。”連欣自嘲地勾勾嘴角,她看了無qíng一眼,突然問道。
無qíng淡淡回瞥,目中意蘊不明。
素珍低聲道:“皇家的人有哪個是完全簡單的?我從前確實不喜歡你,但你不是長公主,你只是在宮中久了,想想那貪財卻頗有qíng義的jì鴇嫵娘,販賣假藥卻深愛妻子的少東家,這世間所有的事物都不是單獨存在的,有白天就有黑夜,有惡便有善,端看哪一頭更大而已。多想想你在民間看到的人,想想岷州獄中那些可憐的老百姓,我的提刑府總是歡迎你來作客的。只是,如今你不能再多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