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如今有多厭惡你嗎?”她看著他,問。
連玉沒有說話,他站在數步之外,兩手扣在身側,聽她說著,整個人看去依舊貴胄無匹,依舊高高在上,二人依舊是雲泥之別,可是他清貴bī人的眼中卻仿佛被什麼揉入一叢灰敗。
連琴怒狂,便要奔將到素珍面前將她抓住!連玉眼梢微抬,兩名車夫已躍到連琴背後,另外兩人卻躍到連捷背後,仿佛未雨綢繆,防他也動手。
“我從沒想過讓你放不下我。”
素珍沒想到,他會讓人制住二人,目光一動,無上氣勢,可接著一句,卻好似最普通的人。
甚至,感覺連普通富家子弟的傲氣也不及。
一瞬素珍手心竟都是汗,忘記了語言。
連琴怒紅了雙目,“李懷素,你不能如此欺人太甚,我六哥是皇帝,想要什麼不行,他大可將你納入後宮,何用如此屈就自己?你不能沒有良心!”
素珍看向他,輕聲道:“連琴,你不懂。”
“假若我肯跟你進宮,你會要嗎?”她說罷,突淡淡問連玉。
連玉微微抬頜,盯著她,仿佛沒有聽明白她在說什麼,但是,眼裡卻並沒因此而透出一絲喜悅,當中只有蒼鬱茫茫,還有一絲清淺嘲弄冽意。
連琴本來覺得自己是懂自家兄長的,可突然發現不甚明了。
但對素珍來說,卻是好事。
因為,連玉嘴角彎了一下,甚至沒有說一句什麼,轉身便走。毫不猶豫。
只是,許是方才摘掉蓋面時過於用力,他髮帶被扯松,隨風飄落,髮絲如墨,散打開來。
四下林深幽幽,夜色朧朧,星光泛白。
他也並未回身撿拾,只躍上一輛馬車,拿起韁繩,自己策馬便行。
林中,輕騎聲動,緊隨皇駕,踏碎這夜中寧謐。
髮帶順風而來,眼看要打到素珍身上,她側身一步,避開了。
連玉的馬車很快消失了蹤影。
此qíng此景,連琴看向素珍,怒極反笑,“你真會跟六哥進宮?你不會,何必尋他開心!”
“不會,無論如何不會,只是這樣問罷。”
“那你還這樣問?”連琴語氣陡沉。
他喜歡我不假,可他最愛的還是阿蘿,我進了宮,阿蘿不會開心,就像那天在地窖,他原先不知阿蘿也在裡面,因為沒有跡象顯示阿蘿跟我們在一起,但是後來有禁軍
發現了更裡面一點的阿蘿,高下還是立見了。素珍心道。
可是,她沒有回答連琴,怎麼答。
連琴見她沒事人似的笑著,從小行囊拿出gān糧,硬邦邦也吃的津津有味,不禁冷冷道:“馮素珍,你真覺得是六哥對不住你?你知道毒殺他母親的人是誰?不是別人,正是你爹!朝中誰是你爹的餘黨,我們不知,但這些人就是你爹餘黨殺的,為了怕你把他們也查出來。六哥還能如此待你,哪怕是補償,也已仁至義盡,他是更愛阿蘿,那又如何?”
☆、359
“你說什麼?”
素珍慢慢拿下嘴邊的饅頭,一字一字問道。
“連琴!”連捷甚少丟失貴价公子的典範,此時低吼一聲,臉色都變了仿。
連琴看著他,臉色鐵青,“七哥,你肯定以為我瘋了,可事到如今,該把事qíng告訴她了。六哥不能老這樣微服出巡。我們可憐她,誰來為六哥來考慮?靨”
連捷目光複雜,轉瞬反覆,最終長嘆一聲。
“他對外宣稱夜夢玉妃娘娘難安,到陵園齋戒數日方才出的宮,拿他最愛的母親來說謊,你知道他有多難嗎?”連琴轉看向素珍,也是一字一字說道。
“你方才到底在說什麼?玉妃是我爹殺的?其他的事我不要聽,我只要知道這件事!”
素珍扔下手上所有東西,雙眼紅透,緊緊盯著連琴。
比連琴方才模樣要痴狂十分!
連琴心驚,但咬了咬牙,並不退縮,“是!”
“不,不是這樣,若果真是如此,他半年前就知道,為何還和我一起?”素珍大聲問,眼裡終於湧上一層霧氣。
連琴冷笑反駁,“是,在朝廷上知道你是馮家遺孤那天,他就想疏遠你。”
“可是,七夕之後,你們見面了,他還是重新接納了你,和你在一起。”
這幾句猛地撞進素珍腦里,當天不甚清晰的東西,慢慢在腦里清晰起來。
當時他的冷漠、決絕還有疏遠……原來不僅因為她是罪臣馮少卿的女兒,不僅她是李兆廷曾經的未婚妻,還因為,馮少卿殺了她母親!
她握緊雙手,腦中轟鳴一聲,只覺呼吸都是困難的。
“那他還眼睜睜看著我查這個案子?然後等我心心念念愛上他,正好阿蘿回來,他就可以名正言順棄我,還是說,無論有沒有阿蘿,他還是會舍我、報復我?”她聽到自己啞著聲音,一點一點問連琴。
連琴搖頭,眼中仍舊帶著巨大的憤怒,卻也透著一絲說不出的悲哀,“眼睜睜?他沒有眼睜睜……原本,我們建議他讓你查這個案子,讓你自己發現真相,也許,也許如此,你能待他更真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