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從來不哭。看著從前溫柔愛笑和她一樣鬼靈jīng怪的哥哥眼眸紅了,其中冷硬和悲慟相互消長,素珍的心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我不怪你了,哥哥。我知道你愛我的,這世上也只有我倆能相依為命了,我只我怪我自己。哥哥,我只我怪我自己。”她心裡輕輕的說,一遍遍說。
眼見素珍淚水似斷了線的風箏,一雙漂亮機靈的眼睛只剩空dòng,馮少英心中大慟,一步上前,將地上的妹妹抱進懷裡,“傻珍兒,當初李兆廷已然答應,只要你肯離開,他會遵守當日的婚約,你為何如此倔qiáng選擇留下來?他……雖非我馮家的什麼人,但投效權非同,就有可能搞垮連玉!”
“哥,他已非我良人,我不需要他替報仇,不是他施捨我便要。我雖只是個女子,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但誰都沒有權利我的決定我的人生!誰都不可以。”素珍低笑出聲。
“珍兒,聽哥說,若你真累了,就趁著這次離開,這個仇,哥哥來報。如果哥哥不成功,你便找到冷血,兩個躲得遠遠的,他會保護你的,日後萬一……權非同推翻了連玉,也便是等於說……李兆廷大事有成,你可以去投奔他,他會照顧你的,這份青梅竹馬之qíng,並非說笑。”
“哥,你錯了,他已經不是我的李公子。你不懂,從七夕那天開始,連玉才是我的李公子。”素珍仍是笑,語中已再無哭音。
馮少英緩緩放開她,他將她兩側肩膀捏得死緊,“你還惦記著連玉?”
“不,我不再惦記著他,這個仇,我們馮家的仇,我會想辦法報。哥哥,在連玉心中,我雖不如顧惜蘿,但到底是他動過感qíng的人,由我來動這個手,機會要大許多,若我出了事,你就不要再輕易涉險,馮家的人不能這樣死絕,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她緩緩說道,目中一片冷靜。
那是種決絕讓人心驚的神色,馮少英心頭一震,更用力的握緊她的肩膀,“珍兒,你別傻,哥告訴你這事,不是要你冒這個險,而是不希望你再為——”
“懷素,你睡了沒……”
院外傳來小周的聲音,素珍一推馮少英,“趕緊走,你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我。”
“你不許亂來!”馮少英目透憂慮,但院外腳步聲愈近,他用力一撫素珍頭髮,縱身一躍,已躍上屋檐,竟沒發出任何聲息,可見武功之高。
小周出現素珍面前的時候,馮少英已然完全消失了蹤影。
她看到素珍滿臉淚痕,雙眼紅得可怕,臉色卻白得紙似,目中似被什麼掏空了般,看不出任何qíng緒,不由得吃驚,“你別嚇我。”
她說著便扣上素珍手腕,卻被素珍反手握住她手,“小周,替我到宮中傳個口訊,我要見連玉,我一定要見他。”
☆、374
連玉回到寢殿,還沒進院,一條黑影奔出,玄武一驚,正要躍上前,突想到什麼,忙止住動作,前面,連玉已握住來人的手。
“怎麼還不睡?”他低低的問,目光同尋常沒有什麼不同,但眼中帶著一層薄薄的血絲,聲音里也隱約透著絲許疲倦。
“連玉,我擔心你。”殿外燈火將來人輪廓勾勒出來,形容秀美,正是阿蘿。
連玉拉著她走進院子,兩人站定,阿蘿伸手抱住他,眉目間帶著深厚的不安。
“抱歉,讓你為我擔心了,沒事的,別想太多。母后那裡,需要時間。”他伸手回抱住她,微微笑了笑,眉末眼梢都是堅毅和利落。
感受到來自他手中的力量,阿蘿放下心,倚在他懷裡。
陪他歡樂為他解憂的是我,不是你,馮素珍。她心道傀。
“主上,宮外有口訊到。”
門外,內侍的聲音輕輕傳來。
連玉神色微凜,放開她,“朕先出去一下,讓白虎送你回寢宮,嗯?”
“你一會過來找我好嗎?我吩咐御膳房給你做些夜宵。”阿蘿柔聲道,臉上微微浮起一抹紅。
白虎就在旁側,聞言低下頭,這找就是過夜的意思,餘人各自望天,避免尷尬。
連玉點頭,摸摸她發,帶著玄武幾個快步出門。
到得御書房,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已等在院中,見到他,恭恭敬敬的道:“主上,那邊說,李提刑求見。”
“不是才從那邊回來,她怎麼又……”玄武三人都有些驚訝,青龍低道,卻聽得連玉淡淡出聲,“不見。私下再也不見。”
眾人聞言,覺得有些意料之外,又似是qíng理之中。
那侍衛見連玉十分簡潔,神色卻果決異常,似乎再無別的話要說,也不敢多問,立刻點頭,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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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玉又在屋內處理了好些公務,方才離去,期間,誰都不敢打擾他,今天的事實在過於嚴峻。
到得阿蘿寢宮的時候,已是三更,阿蘿已伏在桌上睡著,桌上放了好些糕點湯羹。梅兒吃過連玉的罰,對他頗為忌憚,見他慵懶地揮揮手,立刻便跟著明炎初等退了下去。連玉過去,將阿蘿輕輕抱起,放到榻上,抽手之際,阿蘿卻似被驚動睜眼醒來,她羞澀一笑,伸手環住他脖子,將他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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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珍站在院中,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只是一動不動地望著門口。而小周約莫是覺察她不對勁,叫了無qíng幾人來盯梢。
三人見她qíng狀,不敢出聲,連無qíng也是蹙起雙眉,卻並不打話。
追命快憋瘋,突見無qíng神色一動,他一喜,果然,下一刻,小周直奔而進,然而,她臉色並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