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從前,還是慕容景侯的事後,她都想連玉把這孽臣孤女殺了,但此時,有那麼一剎,她竟為連玉眼中那種近乎絕望的兇狠和屬於帝王的殘酷而感到心顫。
素珍雙眉突然跳了一下,她瞅著殘缺的左手,半晌沒有說話,最後方才緩緩出聲,“我確然不會為你做什麼,你愛上我那天起,就該知道我如此自私。”
連玉不語,只是勾唇冷笑,帶著無比深刻的自嘲,側身又看了連捷一眼,連捷臉色難看,朝著他緩緩搖頭,低聲道:“似是鶴頂紅、孔雀膽,又似是斷腸糙,可又都不是,從症狀看,只知是劇烈無比的毒,但測不出來。”
“傳太醫,將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召來,宮外不曾當值的也半個時辰內進宮,今日,解不開顧妃的毒,誰也別想離開!”他大喝一聲,連琴指揮眾禁軍,調拔人手出宮“捉人”。
明炎初立刻起來,命內侍馬上到太醫院去。
“我有的是法子治你,別bī我。”最後,連玉目光再次回到素珍身上。
“你想看著她死是不是?朕也可以讓你生不如死。將她捉住。”
他命令禁軍,聲音里已不帶絲毫感qíng,只有徹天徹地的冷。
“我不說,我就是要看著她死在你眼前。”素珍與他對峙,眼中也不剩什麼,只有令人痛恨的執迷不悟。
連玉垂手盯著她,半晌,他朝青龍看了一眼。
“給她用刑,把她關進窖里,直到……她肯開口為止。”他說。
青龍和素珍jiāoqíng算不上好,但聞言還是震動了一下,“主上……”
這宮中的刑罰他們並不陌生,不需要刀鞭,也可以叫人痛苦難忍,但他只是遲疑了一下,還是走向素珍。
玄武朱雀二人在前頭,兩人對望一眼,玄武目光閃了幾閃,青龍輕聲問,“你們要攔我?如此,我只能得罪。”
玄武一聲冷笑,“你能攔得住我?只是,我不攔你,主上的命令我是必定服從的!”
說到最後,他聲音低了,閉了閉眼,緩緩側身,讓出路來。
朱雀卻垂著頭,“青龍,等一等。”
“李提刑,為報復一個女子,賠上你自己,值得嗎?我本敬重你是一個奇女子,可今日你讓我覺得看錯了。”它揚聲厲喊,唯一果露在外的雙目,露出憤怒。
“你是朱雀?”這個一身紫袍的青年大約是最後吸引素珍的所在了。它直到現在才出現在天子身邊,她覺得它很陌生,卻又覺得似曾相識。但已沒有深究的必要。
她只說了一句,便沒有再說什麼。
朱雀一聲笑,在雪中狠狠頓了頓足。
兩名禁軍近身扭住肩手,青龍伸手猛拍在她身上數處xué道。
素珍大叫一聲,這次的力道沒有讓她行動受限,而是全身如千蟲萬shòu啃咬,她痛得一下把下唇咬破,也止不住痛苦,跌到地上,掙扎。
天旋地轉間,是四周宮人驚恐的臉孔,連捷、連琴和明炎初都站起,看了過來,紅姑扶著孝安,久經宮中,他們這些皇室子弟都知
道,這些折磨人的手段。
連玉黑的深的凌冽的一雙眼睛,視線絞在她身上,卻不為所動,定在半空的手,卻是微微一動。
她背後幾名禁軍立刻冷硬無qíng地把她用力拖起,往窖中走去。
經過那段深長的甬道,轟隆一聲,石門從外面被關上。
素珍心道,能坐穩帝位的人的手段果然不含糊!
蝕骨的寒冷和體內的疼痛讓她在冰窖的地面打滾。
盞茶功夫,青龍公事公辦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李提刑,你扛不了多久,你快告訴主上,你到底對顧妃用了什麼毒。”
素珍掙扎著撐起身子,邊猛烈咳嗽邊笑,“太醫院的太醫也束手無策是吧?這是我爹爹的方子,我爹爹那樣的聰明才智,他們又如何能破得了?若我有我爹一半的手段,你們今天能如此對付我?”
“李懷素,我把六哥的話帶來,若你立刻把毒物名稱說出來,或將解藥jiāo出來,六哥立刻讓你出宮,並提前為你家翻案。”
門外,連捷的聲音隨之沉沉響起。
“以下是我的話,你我相jiāo一場,我只想說,你若想向六哥還求個什麼份位,就憑他對你的歉疚,必定沒有問題。阿蘿是六哥心尖上的ròu,你怎會傻到去動她!”
她求他翻案,他無論如何不肯,定下三年之期,可為了阿蘿他又是有什麼不能做的?!
素珍笑出眼淚。
她不能孤獨地死在這烏黑冰冷的酒窖中,死在他對他的心愛姑娘最深愛見證的酒窖中。
她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他若想顧惜蘿活命,便按我的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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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
晁晃到後,權非同問了解救的qíng況,得知解救成功,然而其中,竟是意外驚險叢生,高手迭出,未及細問,靄太妃也攜連月趕到,權非同一揖到地,“請娘娘帶臣進內宮。”
這個男人極少求己,雖知似事關馮素珍,靄太妃並不願,但還是點了頭,“權相,請。”
“娘娘,師哥,兆廷請求前往。”李兆廷上前,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