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吧。”
權非同快人快語,也不多話,與他並晁晃跟隨在靄太妃身後。
靄太妃都守住內堂入口的禁軍道:“本宮求見皇上,讓開。”
禁軍首領見是後宮主子,不敢阻攔,命人讓出一條道來。
幾人長驅直進,不似後面各個朝官還翹首看著。
然而,才走幾步,一個人卻再次出現。
“明公公,這次又有何指教?”權非同跨前一步,橫眉而對來客,“難道太妃娘娘的鳳駕大總管也要阻攔?”
明炎初被他一頓諷刺搶白,並無還口,神色反為十分複雜,他苦笑道:“權相哪裡話,奴才過來,是通知各位大人,請一同進宮。”
“我們幾個?”晁晃有些奇怪,幾乎立刻問道,明炎初搖頭,“不止。”
他目光隨即落到朝堂百官身上,“各位大人,請隨奴才進宮見駕。”
百官齊訝,嚴韃、一直和嚴韃低語的慕容世子慕容定,魏成輝、huáng中嶽、蕭越、蔡北堂、高朝義、司嵐風……所有人都走了上來,心中都是無數疑問。
這本是皇帝內宮的事,難道宮中還發生了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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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珍被朱雀解了身上折磨,又輸了些內息進體內,攙扶出來,她整個都已凍得手腳僵硬,玄武過來,將一顆藥丸遞到素珍口中,“李提刑,皇上賜藥,這是大內寶品,朱雀替你推宮換血後,它能讓你身體迅速暖和起來。”
素珍也不推拒,把藥吃了。
她慢慢嘴嚼,只覺整個天幕都純淨得仿似新生,禁軍圈內,無數的人。
最靠近他們的地方,是孝安和紅姑,多了一個聞訊趕來的慕容缻。
中間,他一身五爪金龍玄色緞袍,其上紅襟huáng繡,那般耀目,仿佛劈開了這片天地間的雪白,他卻低垂著眉目,看著懷中的阿蘿。
連捷、連琴分立兩側,白虎屈膝半蹲在他身邊。四周是
跪了一地的太醫們,有過數面之緣的老院正、副院都在,除了老院主最有學霸jīng神,口中念念有詞,仍在琢磨這到底是什麼毒,人人臉上都有惶色。
阿蘿臉色青黑,流淚滿面,眼看已是qiáng弩之末,只苦苦撐著。
更前一點的地方,明炎初肅立牽引,百官已到,還有靄太妃和連月,權非同和李兆廷站在最前面的位置。
李兆廷目光一直在阿蘿身上,此時移開,冷冷看過來,箇中儘是恨惡。
權非同雙眉緊擰成一團,臉容蘊怒。他筆直朝她走來,“朱兒,你又搗蛋了。”
阿蘿的死活似乎全然與他無關,哪怕他師出同門,但他是個最護短的人,也只說成是惡作劇。他是真不在乎。
“權相認錯人了,下官,不,糙民李懷素。”
權非同登時頓住腳步,他雙手扣緊,心道;權非同,一會把她帶走的時候,一定要忍住別在這半路上便把這頭大尾巴láng給掐死了!
連玉再次把阿蘿放到白虎手上,袍裾帶起一大片雪。
“按你所說,百官已到。朕不管你想玩什麼,可以,馬上把解藥jiāo出來,否則,我會殺了你。”他剪手於後,與她遙望,一雙黑眸噙著狠決,殺意,果斷利落得不做任何掩飾。
“別bī我動你,也別以為我不敢動你。李、懷、素。”
“廷杖,準備。”
他那漂亮的眼皮只是微微撩了一下,多名內務府內監已從禁軍隊列後走了出來。
其中兩人手上各自拿著一根堅實的刑杖。
素珍咽下丸藥後,身體稍微恢復了一些,她掙脫了朱雀,緩緩走了過去,在離他數步距離的地方,她停下腳步,微微仰頭。
“此毒無解。李懷素謀害帝妃,罪無可恕,任憑處置。只是,服刑前,有一件事我想說,我是李懷素,我是逆臣遺孤,馮素珍。一罪罪臣之後,二罪女扮男裝考取功名,與諸位同朝為官,論罪當誅。我不能作公主的駙馬。我和公主的婚約實屬無效,公主和我並無私qíng,還是個冰清好姑娘。”
陽光中,她平靜地拔下自己髻上髮簪,一頭青絲泄跌到肩上。
從前看戲,她總是不懂,為何戲中女扮男裝的女子頭髮被人弄了下來,就等同身份被戳穿了。
萬一那姑娘長得抱歉,像頭熊或像條女漢子呢?
今天終於明白,那是她們的故事,對她來說,這麼做無非就只是一個象徵,一個身份的回歸。清清楚楚來,明明白白走。
浩大一個園子裡,死般沉寂過後,群臣仍舊無聲,只是都震訝無比的看著她,似是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做!
在他們心中,和她有過jiāoqíng後來拆夥的,如嚴韃,進京之初各種刁難、後見她得聖寵和她攀qíng誼、看她失寵又趕緊彈開的高朝義司嵐風,侄子被她暗中坑了的huáng中嶽,對她尚算客氣卻被她當街截了好多次冤案的刑部死對頭,蕭越,從開始便一直想置她於死地的魏成輝……
在連玉連駁十八道奏章後,誰心頭都澄亮,她就是個女人。
可縱使知道她是個女子,只在那段時間震驚過,那之前,那之後,似乎誰都沒把她當作是女子,而是一個不能太掉以輕心的對手!
她總是那麼讓人討厭,但凡是她看不對眼的,總是不余遺力作對到底,男子女子為官,在她身上,竟似並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