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把晚膳送了進來,連玉讓他下去,獨自用餐。
片刻過後,帳子被人微微撩起,一顆腦袋探了進來敦。
“欣兒,進來。”他頭也不回,輕聲道誓。
連欣很快跑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個托盤,盤上是一壺酒,兩隻小杯。
“六哥,我們喝一杯。”她偷看他一眼,把東西放到案前,自己在他對面坐下來。
“不喝了,正值戰時,又非慶功,喝酒是個奢侈糜爛的事兒。”他溫言說著,又道:“是母后和老七他們讓你過來的?”
連欣正忐忑地看著他,聞言點頭,“不僅他們,我也想過來看看你,陪你說說話。”
“六哥沒事。”連玉微微笑了笑,探手過去,愛憐地摸摸妹妹的發。
“我還以為你有段時間不回來了。”連欣擔憂地道,“我都如此擔心素素,何況是你,你有什麼莫要憋在心中。”
“朕不可能不回,朕是一國之君。朕即使留在宮中,目前也做不了什麼,敵人藏得深,倒不如以靜制動,朕已暗中讓無qíng行動,同時,朕相信,對方把人抓走而非當場獵殺,必有所圖,她xing命如今還能保著。若無qíng尋不到線索,賊人也許早晚會來找朕討價還價。朕只管等著便是。”
“她此前不也曾遇過險,朕和她一起挺過去,這次也一定呢能。你說,如此節骨眼上,朕怎麼能亂是不是?”他說到此處,仍溫柔地拍拍妹妹的肩,“去吧,告訴他們,朕沒事。這場仗只打了一半,朕怎能出岔子?”
連欣點點頭,知連玉希望獨處,不忍再擾,握了握兄長的手,很快起來離開。回頭看的時候,
昏huáng燈火下,案上是無數兵書,雜亂無比,中間還有一張地圖,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兵力部署,他的飯菜只占了斜斜一角,用度和軍中兵士一樣。
他坐在案前,半身風塵,鬢髮微亂,幾縷髮絲掉到前肩,低頭一口一口吃著飯菜,安靜異常。
仿佛看到一座又一座山全壓在他身上……連欣鼻頭一酸,趕緊出了帳。
帳子跌下,從微微顫動,到靜止,連玉慢慢抬頭,放下箸子,忽而一腳過去,書案傾倒,東西噼里啪啦全數掉到地上,把臉埋進雙手之中,他肩膀微微震動,一下一下。
他怎麼也無法忘記那年和她在窯dòng相遇,她鼻翼微翹,滿口謊話,卻一臉神采飛揚的模樣,他只想她好好活著,哪怕他兵敗,她也能江湖逍遙,還是當年模樣,他相信,像她這樣的女子,在哪裡也定能活出jīng彩。
若是七夕不曾qiáng行要了她,就此把她轟離京師,又或許,用假死把她帶離眾人面前,自此放她遠去,不再糾纏……
把腰間佩玉摘下,他目光模糊,“李懷素,上窮碧落,下huáng泉,我一定去找你……你若敢輕易尋死……莫bī我恨你一輩子。”
沙啞無比的聲音透出一股狠勁。
帳外,星光靜靜。看著那道清瘦卻始終挺拔的背影終變得佝彎蒼蕪,帳外,連捷兄妹三人都悄立無聲,好久,玄武把連捷後來微微撩開的帳子從他手上拿過,又慢慢放下,把他主子的一切láng狽和也會無助,掩住。
*
一個月過去,無qíng帶來的消息,是沒有消息。期間,兩方軍隊又連續爆發了兩次大規模、四次中小規模戰役,慕容軍傷亡不斷,戰死的士兵再逾兩萬。
此前,連玉奇兵詭擊,取得勝利,但兩軍論兵力,卻是晁軍以十一萬兵馬對抗慕容軍八萬餘兵力,慕容軍一仗得手,卻也不敢輕易發起攻擊,等待援軍,而這晁軍本便驍勇,如今整頓再來,又在數目占了大優勢,這幾戰的戰果並不出人意料。
因有此前以少勝多的戰績鼓舞,慕容軍的士氣雖急促下滑,但總算並未顯現頹糜之象。
然而,這一天,從距邊城咸平數百里的都城“綏”傳來急報,慕容軍二十萬軍隊行至“綏”,竟被晁軍前後夾擊,打了個措手不及!
原來,晁軍早有十萬兵馬不知何時埋伏於“綏”,咋又有四萬兵馬從原駐地襄壁趕到,共同施力。
這一下來,晁軍雖只有不到五千的傷亡,但這一役,邊關晁軍以十四萬勝二十萬,且暫時阻斷慕容軍
L千里勤王,卻是個漂亮之極的大勝仗。
消息傳到,晁軍鼓舞,慕容軍卻備受打擊。
晁軍乘勝追擊,略一整頓,三天之後又再率兵來攻。
慕容軍瀕臨岌岌可危之境,若被再下一城,則後果不堪設想。除非,援軍能突圍而出,儘快
趕到……
打到兩軍對峙,晁軍卻並未急著開打,前兩仗,都是晁晃率兵,這次,權非同親自押陣,軍隊之前,與晁晃、仇靖還有李兆廷一字排開,權非同手執韁繩,悠悠晃晃地坐在馬上,“怎麼?你們主帥不出來嗎?這吃了敗仗,在帳中做縮頭烏guī去了?”
慕容定大怒,“亂臣賊子,憑你也有資格提皇上?這打仗我等來便是,何須皇上監看督戰?”
“正是,還有我們在此,殺jī焉用宰牛刀。”
很快,兩名身穿盔甲戰袍的年輕男子從軍中拍馬上前。
對面,四人相視大笑,李兆廷淡淡一笑,道:“昨日我等打了個賭,賭皇上是怯戰還是苦無對策,急火攻心,未能前來迎戰,如今皇上不出現,倒是不知這彩頭該落到誰手上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