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世時,妹妹素珍是他們更注意的存在,因為他註定是要長成男子漢的,妹妹是姑娘。連他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妹妹勸他放下仇恨,更多是從自己和連玉的感qíng、從大qíng大義出發,素珍比他更像父親。每個人都不一樣,對錯取捨,別人眼中對的,自己眼中就是錯。所以,她可以放,他卻一直辦不到。可是,哪怕妹妹如此堅qiáng,這一路走來荊棘痛苦,她連自身的快樂也早已忘記,自然不可能再考慮到當哥哥的快樂。
六扇門的兄弟,願意追隨他,生死以托。
他愛著的小周,有自己的使命,始終堅持自己的信念。
她是他如此討厭的一個人,可這麼久以來,又似乎只有這麼一個人始終關心著他的憂傷與快樂,他的負擔,他累還是不累。
她幫了小周,也幫了他妹妹,他並非不感激,只是他還不了。一個姑娘最寶貴的東西,他該拿什麼來還?命嗎?可是,有時有些東西,還真不是命能還的。
是以,當時他真恨她多事。
可是,就是他的狠話,再讓她遭遇了無法想像的災難!
他是個男人。
“無qíng,我好了,就會走,你出去吧,你讓無名來照顧便行,你不必愧疚,我會好好活下去的。”她突然又說道。
他心中仿佛被什麼猛蟄一下!
明明從沒有試過也不願意去了解這麼一個人,可是,他就是很清楚,她這是謊言,她似乎也看到了他深藏的疚責,她不會再在他眼前死一回,可只限於他眼前……
他緩緩把她放下。
連欣看著他起來,眼中也流下淚來,想起很久之前在寺廟裡同老和尚的對話,也
許,她從前走錯過太多路,可是,方才一剎的溫暖,也算是她的圓滿了。
只是,和她預料的不同,他並未離去,在桌上拿起藥湯便轉過身來。
“你說,人該有讓自己幸福的機會,同樣,人也是該有被救贖的機會,是不是?民間你既無法適應,那就留下來,讓我照顧你。”他看著她,緩緩說道。
“啪”的一聲,手中一直緊抓著的早已浸潤cháo濕的東西掉了下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534
李兆廷宿在阿蘿寢宮,素珍攜小周過去,其時李兆廷已然宿下,值夜內侍知她最近頗為得寵,不敢怠慢,連忙報去,出來的時候卻一臉穢氣,說皇上讓淑妃回,不見!
描摹著李兆廷的語氣,冷戾的很。
素珍無法,先回寢宮,幸好不久無名又至,給她帶來了連欣甦醒的消息,她才稍稍寬心,小周也鬆了口氣。
清晨,天降雨花。
這天是李兆廷的誕辰大典。原定圍場慶賀,因此前意外掃了興,仍按原地計劃在宮中停芳殿cao.辦慶典。
素珍過去赴宴,卻仍遭禁軍所攔。
李兆廷不願見她侃!
素珍一笑,在殿外跪下,對出來察看的梁松說道:“若他不肯,我便跪到他肯為止。”
小周隨她跪在身後。
梁松這人是個勢利眼,如今見阿蘿同李兆廷回暖,對阿蘿又殷勤起來,聞言yīn陽怪氣地道:“那娘娘您就慢慢跪吧。”
晉王妃和李兆廷已先到,餘人陸續趕來,宮妃、眾臣開始進殿。雨開始大起來,妃嬪進殿時都忍不住瞥她一眼,心忖圍場的事果讓二人再起嫌隙,心中皆喜樂不已。
梅兒撐著傘,阿蘿從她身邊過,輕聲道:“不是你的終不是你的。”
妙音沒有說話,逕自進去,魏無淚也沒說話,她和父親在謀算個事兒,要將地上這人徹底扼殺。宮中千百年來常用之手段,俗極,也湊效極。此時過於樹敵卻是不宜。
權非同對晁晃道:“你去把傘給她那侍女。”
晁晃正點頭答應,又聽得權非同道:“我也是傻了,這傘不能送。”
他沒有再多看,快步進了去。
殿中山呼萬歲,呈獻禮品,各自祝頌,歌舞宴樂不斷,李兆廷淡淡看著,手上酒沒停,一杯接一杯的喝,間或和百官相聊,朝事、各人家事,氣氛倒是頗好。
司嵐風低聲道:“皇上,這外面雨勢見大,要不先讓淑妃進來。”
李兆廷聲音不大,“宴罷你自領五十板子去。”
司嵐風一驚,苦笑道“是”。
阿蘿和別的妃嬪不同,座次就在帝側,聽得清楚,心中微微笑開。
慢慢地,除去有心人,似乎沒有人記得門外還有人在。
見李兆廷已喝了兩壺子酒,阿蘿低聲勸了幾句,他微笑,“朕今日高興。”
外頭,雨越下越大,梅兒想著素珍在外,心中便不由得竊喜,輕聲對阿蘿道:“主子,雨又大了呢。”
她沒說其他,阿蘿卻心領神會。
“皇上,這是通州知州托臣呈上的禮……”
此時,李兆廷又一隻酒樽見底,底下一臣子在報讀禮品,梁松正要給他加酒,他猛地起身,道:“眾卿繼續吃喝,朕出去一下,去去便回。”
“是!”
他快步往外走,司嵐風和梁松連忙打傘跟上。
“懷素,要不回去吧,我怕你和小主子撐不住……”
殿外,小周在素珍背後低聲說道,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
素珍道:“不行,小蓮子的事快瞞不住了。我一定要儘快……倒是你,沒必要陪著我受苦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