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松背後,多名女官內侍碰盤魚貫而入。
布菜完畢,梁松又是識趣地迅速領人離開。
“給姑娘備些換洗衣裳。”他把人叫住。
“是。”梁松立刻回身,又有些遲疑地問:“皇上,衣裳應送到何處?”
“此處。”他說。
梁松一笑應下,眼神里頗有些心領神會的意味地退下了。
李兆廷看了眼素珍,她仍老實坐著,目光微垂,並未駁他qiáng她留宿帝殿。他吃不准她心中在想什麼,越發煩躁。
他吸了口氣,舉箸給她夾菜。她也沒有拒絕,安安靜靜吃了。可越是這樣,越顯疏離。
他心中那股子躁氣愈甚,幾沒想衝到她面前把她臉捏起看個究竟。
李兆廷吃不准素珍心思,素珍同樣不如面上鎮靜,她心中計量著許多事qíng,同時,也在猜度李兆廷心中所想,思考如何與他斡旋。
方才魏無淚雖是無意撞見,但說到底是他大大刺刺的把她帶進宮,並不避人耳目所致,他是個聰明人,焉能看出她如今不會輕易尋死,他目的很明顯,他不避嫌,就是要宮中人看到她,半把她bào露於危險中,他要她依附於他,他把她留在帝殿,她自不願意,但他另闢宮殿於她,哪怕差人嚴密保護,也比不上皇帝寢宮安全。
她能感受到,他對她很是在乎,但她不知道這個度到哪裡,足不足以讓她提出某些東西。
這頓飯氣氛很是微妙,兩人也都吃得很快。
素珍放下碗的時候,視線往大殿環了周,下巴朝某處努努,”我睡那?”
那是殿中一張小榻。
李兆廷有時在那小憩看書。
“不是。”李兆廷往chuáng幃指去,”你睡那,我睡榻。”
素珍怔了怔,她沒想到他會如此,但她素不是忸怩人,點頭道:“好。”
“我想梳洗歇息了。”她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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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廷去了偏殿。
偏殿就在旁側。
他並未進屋,院中月色下袖手而立。
“皇上,?今晚?還需翻牌子嗎?”
梁松走過來。老太監自是人jīng,焉能看不出什麼,但循例還是問上一問。
李兆廷沒有答話。梁松便明白了,想起什麼,又低聲問道:“皇上,那?今晚?,你和姑娘那需要……做個記錄嗎?”
他話一出口,便即懊惱,李兆廷臉色鐵青,是瞬頃便變了顏色!
“你這條老狗。”天子罵道。
“皇上恕罪,是老奴嘴欠,老奴該死……”
他當即跪下,看qíng形旁屋的真是那個人,並非一相似的歌舞伎!若如此,怕是根本不會接納這位主子,他倒還提什麼記錄在案!他心中不可謂不驚,只怕李兆廷降罪,卻聽得李兆廷突然開口:“除卻金銀珠寶這些凡塵俗物,你說,什麼東西能把一個女人的心再次留下來?”
“愛寵?名分?”他好似在詢問於他,卻又似乎只是自己跟自己發問。
不管他是不是自問自答,這話梁松還是要回話的,老太監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自古以來,後宮都是母憑子貴,子憑母貴,別的不說,這孩子總能栓住一個當娘的心的。”
他俯著身說完,半晌不見李兆廷出聲,心中咯噔,冷汗直冒上背脊。餘光悄悄瞟去,卻見李兆廷臉色出奇的柔和,眸中甚至透著淺淺笑意,清揚遠致。
這樣的笑容,這位主子登基那天也仿佛依稀見過,但自打那以後,就無跡可尋了。哪怕是顧後和妙妃有孕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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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兆廷眼中笑意很快斂去,又恢復到平素沉肅淡漠的模樣,更把司嵐風從殿外召進來,談起軍機的事qíng來。
他心中卻有了個計較,一笑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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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官來報姑娘沐浴完畢的時候,李兆廷在偏殿也看了四道奏摺,說是看,心思卻全然不在那上面。
他不屑以明君自詡,但日日勤政,也已著手準備與連玉的決戰,此時哪怕稍有怠工,也並不影響,但這分神卻到底不是件好事。
他用力掐了掐人中,嚯地把奏摺摔到桌上,走了出去。
帝殿很是安靜。
他並不認為她在這環境下能酣然入睡,心中不覺一動。
殿內燈火比方才昏暗不少,chuáng幃低垂,榻邊銅爐,暗香浮動。
他瞳仁一縮,大步過去,猛地將掀開帳子。
chuáng上女子穿著中衣,身蓋錦被,兩眼緊閉,卻是睡熟了。
他難得?一時?愣住,一絲苦笑綻於唇上,竟不知是為她到底還是對他信任而高興還是她實在對他漠視得可以而失落。
但不消片刻,他便瞧出不妥。
她額上汗水不斷滲出,臉色酡紅,眉心高高蹙起,口中低喃著什麼,竟開始扭動起來。
他不是個未嘗qíng事的男人,想起梁松方才所言,心中登時頓悟,他眉頭一皺,起來走到殿門口,沉聲喝道:“梁松。”
“皇上。”
門外傳來老太監驚惶的聲音。
他一腳把門踹開,值夜禁軍和內侍登時跪滿一地,司嵐風探頭過來,帶著驚疑,“皇上——”
“沒你事!”李兆廷冷眼掃去,“梁松,滾進來。”
司嵐風噤聲,老太監心驚膽戰,危顫顫的走進來,“皇上,這……”
李兆廷又是一腳踹到他心口上,“你在她身上用了什麼東西!”